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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0年02月26日 星期一

【生活版图】“出口文化”

□ 叶延滨
《工人日报》(2010年02月26日 006版)

这个题目好像是谈外贸?也像是谈国际文化交流?你这么想就对了,这么想的人多了,文章的读者就增加了。换一个题目行不行?换成“厕所文化”,看的人会少了,也许一看这个题目有人还会捂上鼻子。这样吧,题目不换,谈该谈的问题。

一个国家的民众,如果只注重进口,那么这个国家的经济一般说来还很落后;同样道理,一个国家,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还是头等大事,油盐柴米成为一家人的关注聚焦点,那么老百姓还在为温饱拼搏。一个国家的经济,出口成了大项,那么这个国家基本上与世界接轨了;同样道理,一个家庭开始在卫生间的装修和卫生洁具的现代化上投资,厕所的地位提高到与厨房同等重要的居室单元,那么可以说,这个家庭开始步入小康了。

我常常在诗人的笔下读到“乡村气息”这四个字,我不知道别人闻到的乡村气息是什么,我在乡村生活过较长的时间,那是“人民公社”时代的乡村气息:牛屎马粪、猪粪狗屎、然后是刺鼻的厕所粪便味!它们的顺序不能颠倒了。走在乡间小道上,首先迎接你的是在乡间小道上工作的牛与马所遗下的排泄物。进入村庄后,在村子里撒欢的小猪大狗,东一摊西一堆地留下了它们的产品。到一户人家了,院落里露天的厕所兼猪圈,最后给你的鼻子深刻的感受。我也常在小说家的笔下读到,过去老城市里的市井气息和大杂院气息。我也在大杂院里住过,大杂院气息最浓烈的就是公共厕所的气味!老式大院因为没有排水系统,粪便发酵后的空气,熏得人眼睛都常常睁不开。

但那时,我们受的教育是:粪便不算臭,知识分子的资产阶级思想才真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最快最见效的改造,就是处在各种乡村气息中,不闻其臭了。

今天说来,北京虽然还不是清洁干净的无污染的城市,但是有两个巨变,从各个烟囱里冒出的煤烟味和从各个胡同公共厕所窜出的厕所味,一天比一天少了!坐着三轮车“胡同游”的老外,蓝眼睛所见的,也许还是老北京的味,高鼻子所闻的,就没有老北京的胡同那俩味喽!

厕所的变迁是整个社会文明进程的重要标志,大概也没有人反对这种事关“出口”的发展,也是一种文化的发展。“出口的文化”有硬件,也有软件。在麦当劳的卫生间,小便池上方常常贴着一个卡片,卡片上写着一则小笑话。你想看清笑话的内容,就不由自主地靠近小便池。这是聪明的服务员保持卫生的软件文化。然而,厕所里写写画画的“出口文化”由来已久。早先在公共厕所里,常常能看见“民间画家”画的色情画,“性诗大师”写的色情性诗,都只与下半身有关。这类作品就是在最禁锢的文革时期,也没有绝迹。这种以“性宣泄”为主题的“厕所帖子”,有时还会贴到僻静胡同的墙壁上,还会贴到学校公共教育的课桌里——匿名地流传着。

有人说:“现在色情文学泛滥,以前我读书的时候,那是多么纯洁的环境啊!”我认为这类言论不客观,也不正确。凡是在老式公共厕所气息中生活过的人,如果他没见过“厕所文化”及其衍生的“墙头文化”、“课桌文化”,我以为,他至少是从来没有和“更广大的人民群众生活在一起”。

所以,当苍蝇发出轰炸机一样声响的厕所,变成了清新洁净的卫生间;当洁白的瓷砖和高档的卫生洁具,不再允许“厕所作家”在上面乱七八糟地涂抹,富有悠久传统的“厕所文化”创作天才,当然要另找发表的园地啊。现在,不在厕所里发表的色情文化,也有雅俗之分。就像男女厕所,有的就直截了当写上“男”、“女”。有的画上一个先生、一个女士。有的标出一个烟斗、一个高跟鞋……还有的貌似文雅,其实极其低俗,把男女厕所分别标上“听雨轩”、“观瀑厅”等等。它们在文绉绉的字眼里,透出了散发恶臭的趣味。

这种恶臭扑鼻的感觉,昨天我在书店翻开一本新近隆重推出的性小说时,就曾强烈地感受到了,尽管,那书有一个与世界接轨的洋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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