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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09年11月27日 星期一

一根擀面杖

□ 张树斌
《工人日报》(2009年11月27日 006版)

在我办公室的书柜里,放着一根直径8厘米、长约80厘米的擀面杖,每当看到它就想起了我的母亲。

2006年,94岁高龄的母亲离开了我。当我送母亲的骨灰回河南老家时,在房子里发现了这根母亲使用了50多年的擀面杖。由于长期不用,擀面杖被虫蛀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包好带回到我的办公室。

在我老家,有爱吃面条的习惯。每当家里来客人或过节时,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为我做的捞面条炒鸡蛋,所以,小时候总想让家里来客人,总盼着过年过节。

1966年我刚11岁,就开始在离家大概4公里的村子里读高小。因家里困难,我每天都要步行上学,为了让我按时上学,母亲每天早上很早就要起来给我做饭。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让我吃点好的,当时最好吃的就是能吃上一碗面条。记得有一次连续18天没吃面条,不懂事的我晚上放学回来对母亲发牢骚:“不吃面条就把擀面杖烧了算了。”母亲抱着我说:“不是娘舍不得让你吃,是娘没有东西给你做呀,书里有黄金,你好好念书吧,等你以后有出息了,娘天天给你擀面条。”

1969年学校因“文革”有时上课有时放假,村里的8名同学有5名都不上学了,我也闹着不想上学。母亲说什么都不肯,劝我说不上学就没有出息,将来连面条都没的吃。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高中毕业了。

1974年正月,母亲给了我5斤粮票和10元钱,让我跟别人去郑州学习泥瓦匠手艺。临行前母亲特地亲手给我擀了一碗面条,嘱咐我好好学习手艺,将来有出息了就天天有面条吃。我带着母亲给的钱和粮票、一把瓦刀和一床棉被离开了家。由于春节还未过完,工地还未开工,在郑州没有找到活干,眼看钱和粮票用完了,没办法只好回来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情。

后来,村里生产队新买了一台柴油机,那时农村刚开始用电,柴油机是生产队几百人的命根子。因我是高中生有文化,就把开柴油机的任务交给了我。一年365天,我有200多个日日夜夜是在田野里与柴油机为伴度过的。母亲心疼我,总是在家把面条擀好、把水烧开在家等我,有时把一锅水都熬干了就再加水,直到我回来。

1974年底,征兵工作开始,当时两个哥哥都在部队,按政策规定我可以在家照顾老人。母亲找到村干部说:“国家的事是大事,你们放心,我不要照顾。”并亲自为我报了名。临行前一天晚上,母亲又专门为我擀了一碗面条,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到部队要听话好好干,过两年娘到部队去看你,还给你擀面条。”

我入伍5年后第一次回家探亲,母亲高兴得睡不着觉。那时没有电话,只能知道大概哪一天到家,母亲早早地就把面条擀好站在门口等我,无论什么时间到家都要先让我吃上面条她才放心。那天下雨,母亲的衣服被水淋湿都不肯进屋避避雨。

一根普通的擀面杖,不仅看到母亲对别人以诚相待的胸怀,而且看到了母亲对儿女的关心和爱护,也看到了对儿女的希望和期盼。每当我看到这根擀面杖时,母亲和蔼可亲的笑容和弯腰为我擀面条的身影就仿佛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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