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享受孤独
记得晚明张岱的一句话:“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文中的王俊斗在我这个读者眼里,大概便是“癖”、“疵”尤为突出的兄弟(王俊斗的故事请看下文报道)。
他远比一般技术革新者走得远、走得离奇。他的创造发明没有专业边际,从“马铃薯高产种植方法”到“分体式客机”,几近南辕北辙却无所不包;在专业越分越细知识越来越“薄”的当下,他要与无数专业部门碰撞,仅以普通退休铣工的身份;一个殷实之家硬是被他“折腾”穷了,最后竟把自家房子都卖掉了。以上种种,一定要赋予他什么精神固然不错,但我看,他是有这“癖”,老百姓的话,好这一口;换句书面语言:有丰沛的发明创造力和痴迷的心性。
“癖”与一般爱好不同,得有一份纯粹,一份痴迷甚至狂热。这份痴迷让人寝食不安。王俊斗即便受苦受累,即便孤独无助,也几乎倾家荡产,这份痴迷依旧不可遏止。他向自己生命开掘的就是这份不竭的创造力。
一种“爱好”到了成“癖”的境界,自然相伴很多精神品质。最为突出的,比如孤独。不能享受孤独,一般爱好成不了“癖”,人也成不了器。
说起来,似乎“孤独”是思想者的常态。屈原投江百多年后,贾谊临湘水而凭吊,凭吊的就是这份“举世浑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的孤独;至于孔老夫子,太通透这份孤独,索性自嘲“惶惶如丧家之犬”;苏东坡的孤独虽然一如既往地潇洒:“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然依旧寂寞如见。
孤独大概不是一份物理空间的隔绝。身处闹市或名利场之中心而倍感寂寂荒芜的,大有人在。乾隆年间的黄仲则在喧嚣闹市一句感喟“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被后人评述:“寂寞如斯耳,非关运命之所系也。”所以陶渊明散在疏放,“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说的倒是一份快乐陶然。
或许,孤独是人在漫漫旅途中不可或缺的生命体悟,也便成为普通生活中的某种常态。大凡有着鲜活个性的创造力中,都有这份精神财富。美国十九世纪作家亨利·大卫·梭罗,一个废奴主义者。1849年写就著名文章《论公民的不服从权利》,曾影响了印度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影响了马丁·路德·金的民权运动。而他最美的书籍《瓦尔登湖》,则是他单身只影拿着板斧在森林里造房子自给自足之后的“深沉而敏感的抒情”。在梭罗眼里,“没有比孤独这个伴儿更好的伴儿了”,因为“他要思想,他爱思想”。
爱因斯坦晚年写道:“我孤寂地生活着。年轻时痛苦万分,而在成熟之年里却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则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则潮平岸阔。不知俊斗兄弟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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