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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09年10月10日 星期一

城市繁华路段的跪求施舍、医院门口的悲惨讲述、网络传播的虚假求助……当假求助压倒了社会良知,被欺骗的经历正在侵蚀人们的善良本性,“冷漠”与不信任渐渐蔓延。有关专家呼吁,呵护人们的爱心,让真正需要救助者得到帮助,已经成为摆在社会面前的一道严峻考题——

【特别报道】假求助泛滥,谁能借我一双“慧眼”

■本报记者 郑莉
《工人日报》(2009年10月10日 005版)

日前,在黑龙江哈尔滨市的一些繁华路段,出现了一群穿着体面的“差钱一族”,他们不同于以往乞丐衣衫褴褛的造型,个个穿着体面,每次都以“钱包被偷,只差几元钱就可以买车票回家”等借口,向路人“求助”。但据哈尔滨市救助管理站的工作人员介绍,“差钱一族”其实并不是真的缺钱买车票,而是通过体面的外表,欺骗过往行人,诈取钱财。

类似的求助行为在社会上颇为流行。有的在城市繁华路段、医院门口讲述悲惨故事,跪求路人施舍;有的则在网上广发“求助帖”、“救命帖”,呼吁善心行动。许多网友表示,最初看到这些求助还能出手援助,可被骗几次就再也不信了。“当假求助压倒了社会良知,人们变得麻木不仁,这罪过大不大?”人们发出质疑。

如何呵护公众的爱心,维护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让真正需要救助者得到帮助,已经成为摆在社会面前的一道严峻考题。

谁需要帮助?谁又在骗人?

【事件】

9月中旬,一则清华大学女生病危急需稀有“熊猫血”救命的帖子引起网友关注。经媒体调查发现,类似帖子早在许多论坛上流传,求助人一会儿是“北京工业大学试验学院学生王彤”,一会儿又变成“中南大学长沙铁道学院06级学生吴燕”。感觉受到戏弄的网友很愤怒:“爱心被践踏后,‘狼真的来了’怎么办?”

如今,乞讨、求助、博取同情成了一种致富门路。据报道,有的人把乞讨当成职业,甚至出现了乞丐村、乞丐乡,举家乞讨,挣钱不菲,辛苦几年住上二层小洋楼的也不鲜见。更有甚者,租来别人的小孩闹市一放,博取人们的同情。还有些人则借助网络,编造传播悲惨的求助故事,骗取好心人的钱物。

北京的严小姐就遇到了这样一件糟心事。“十一”长假前夕,严小姐在路上遇到一对穿着破旧、神色焦急的老夫妇,老汉正拿着一张旧地图四处张望,老太太一脸病容。这对老人看到严小姐后,就迎了上来,询问北京西站怎么走。严小姐拿出笔和纸为老人写出换乘车辆的详细名称。

正在这时,老汉忽然拉住严小姐的手哭了起来,他说老伴得了重病,在北京看了几家大医院都治不好,想回家,可钱却所剩无几。然后,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钱给严小姐看,站在一旁的老太太则抹起了眼泪。

严小姐动了恻隐之心,给了老夫妇200元,让他们买票回家。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在同一路段,她又遇到了那对老夫妇,他们正拉着一个路人诉说着同样的“故事”。“现在真的搞不清,谁真的需要帮助,谁在骗人。”严小姐无奈地说。

许多人都有过严小姐这样的遭遇。邵先生最近在一个QQ群里看到一张寻找丢失孩子的图片,图片下方还有详细的联系方式,包括网址、电话、信箱、QQ号码。细心的邵先生发现,类似的寻子启示在许多网站和QQ群里随处可见,照片则如出一辙。“其实这只是一种网站营销手段,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和爱心传播网址,提高网页点击率。”

更让邵先生惊讶的是,他在该网站上看到一个寻找“天津眼镜男”的帖子,文中称:“10月6日上午,该男子怀抱孩子,跪在天津市和平区滨江道与河北路交口,面前纸上写着他带孩子来看病,钱又被偷的一系列悲惨经历,身边还坐着一个掩面的女人……”看到被寻人的照片,邵先生忽然想起在5个月前,他曾在北京协和医院门口遇见过这对夫妇,情形十分相似,邵先生出于好心曾给他们留下100元钱,“看他们衣着整洁,不像职业乞丐,没想到又是骗人的。”邵先生连呼上当。

许多人表示,当为这些乞讨者、求助者一次次奉献爱心和帮助后,却失望地发现许多人只是在利用人们的善良谋取私利,很让人心寒。公众爱心、社会良知正在经受考验。

明辨真假也需一双慧眼

【事件】

2008年10月,河南新乡市,名叫林明的男子持刀当街杀死了女大学生周春梅。今年年初,一篇帖子让这起惨案再起波澜。“周春梅的死与网友助纣为虐有关。”帖子作者在文中指出,林明曾是周春梅的前任男友,在周春梅提出分手后非常恼怒,多方查找周春梅的联系方式无果,于是他在某知名网站发帖,谎称是身患绝症的打工者,被周春梅骗财骗情,恳求网友帮助他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女孩一面。短短几天后,周春梅的家庭住址、照片、手机号、QQ号甚至寝室号等个人资料全部被曝光于网上。循着网友提供的线索,林明找到周春梅,最终酿成惨剧……

“我们以为在帮助一个人,没想到最后竟成了帮凶……我们的善意被居心不良者利用,成了他挟私报复的工具……”许多网友在得知周春梅被害的消息后深深自责。

在屡次被骗后,原本善良的人们开始对求助者说“不”,但一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却受到非议。

最近,一向开朗的云南师范大学女生强兰没了笑容。开学前,打工供她上大学的哥哥突然被查出尿毒症,她向学校提出了辍学请求,希望打工帮哥哥赚钱治病。

“供我读书的哥哥患了尿毒症,我还该去上大二吗?”强兰家乡的一位公务员把她的经历写在论坛上,很快,她得到了许多好心人的帮助。但质疑之声也涌向强兰,有人怀疑她是在编造故事,博取同情,诈骗钱财。

“真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却觉得像是狡辩,但我真的不是骗子,我们是真的需要帮助……”强兰在论坛里疾呼。

记者日前就“对陌生人的求助,你还会不会伸出援手”的问题随机采访了部分网民,绝大多数人表示不会轻易帮助。他们认为,如果乞讨、求助行为变成了一种赚钱手段,那么只会引起大家的反感,不值得同情,也不应予以帮助。

网友“云卿”表示:“过去看到求助的人都会很感动,毫不犹豫出手帮助,但时间长了,见的骗子多了,心也变冷了,遇到求助的就绕开走。”

“当我们面对一个个是非难辨、扑朔迷离的求助时,应该冷静思考,避免盲从,要睿智的分析,有一双明辨真伪的‘慧眼’。”网友“随遇而安”说。

期盼重建社会信任

【事件】

在湖北武汉汉口火车站旁有一块提示牌十分醒目:“请不要搭理陌生人问话,谨防上当受骗。”这则警方“提示”引发社会争议——当地派出所表示,汉口火车站一带经常发生诈骗案,为保护外地游客的切身利益才挂了此牌,初衷纯粹是善意提醒。但许多外地游客并不买账,“‘不搭理陌生人’的概念太容易引起歧义,外地游客会感到‘伤自尊’,显得很不友好。”

一位社会学家指出,对求助者给予帮助是衡量人们道德水平与同情心的标尺,反映了人们的善良本性。但有专家担忧,那些利用人们的施舍进行变相行骗,在助长不劳而获风气的同时,也正在侵蚀人们的善良。被一次次欺骗后,人们开始远离一切求助者,对于“助人为乐”变得越来越犹豫,对求助信息表示怀疑,“冷漠”和不信任在人群中渐渐蔓延。“基本的道德秩序受到冲击,这对整个社会和国家都是危险的。”有关专家表示。

专家们认为,帮助他人、同情弱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能因为那些利用人们同情心行骗的人,就丧失起码的同情心和慈善心。在保持自己的善良之外,还应培养明辨真伪的能力。

“慧眼识乞丐,善心到永远。”北京海淀区某中学教师李小姐曾给学生们上过特殊的一课:学会如何对待求助者。她说,仔细留意,真假求助还是不难分辨的。她坚持的一个原则是,年轻力壮的人不施舍,成群结队的小孩子不施舍,挂个求助牌子的学生不施舍。而对残疾人、老人、病人等,还是要乐善好施。“也许他们当中有骗子,但也一定有真的需要帮助的人,只求内心安宁吧。”

对于社会上越发普遍的“假求助”行为,有关专家呼吁应给予严惩。一方面,有关部门应努力制止社会上的诈骗行为,使人们之间多一点信赖;另一方面,还应在社会上营造帮扶济困的氛围,重构“助人为乐”的道德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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