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住“民族记忆的背影”
在运河边长大的孩子,对于这条跨越了2000多年历史沧桑,见证了数个朝代兴衰变迁的河流自然有份不一样的感情。上中学的时候,我每天都骑车从运河边经过,看着首尾相连往来穿梭的货船吃水很深,不由得为他们担一份心;看着立在船头梳理长发的女子,不禁会想像船上的柴米油盐会怎样地不同于寻常人家,更会期待未来某日自己也能沿着这古老运河的足迹有一次溯流而上的漂泊。
正因如此,今年10月沿京杭大运河的BMW中国文化之旅,对我而言更像是重拾了儿时的梦想。在11天的旅程里探访运河沿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简称“非遗”),我真真切切领略了运河水滋养的这一方方土地的另一面——生动鲜活,充满民间智慧和质朴情趣,洋溢泥土气息和历史韵味。多姿多彩的“非遗”着实像散落在民间的珍宝,每一颗都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叹她的巧夺天工。
比如南京云锦。陆游诗云:天机云锦用在我,剪裁妙处非刀尺。浓缩了中国丝织技艺精华的南京云锦是用传统的大花楼木织机、由拽花工和织手两人相互配合,通过手工操作织造出来的。老艺人有“一抡、二揿、三抄、四会、五提、六捧、七拽、八掏、九撒”的拽花字诀,织手则要做到足踏开口、手甩梭管、嘴念口诀、脑中配色、眼观六路、全身配合。融会在千丝万缕中那般精巧的设计,让后人惟有叹服。而云锦主要品种有织金、库锦、库缎和妆花四大类,前三类已可用现代机器生产,惟妆花的“挖花盘织”、“逐花异色”至今仍只能用手工完成。
还有被称为“民间写意画”的高密扑灰年画。相传形成于明代成化年间,作画时先用柳枝烧制的炭条临摹原作打好草稿,然后用毛笔勾描,再用白纸拓印,一稿可拓扑多张,“扑灰”由此得名。扑灰后的画稿还要加以手绘,经多道工序后才能成画。因为有了临摹这一程序,故扑灰年画在发展过程中极善于吸收各种绘画因素和造型风格,以适应人们不同的审美趣味。
而这一路,我们也了解到,诸多“非遗”项目都身处或大或小的窘境。比如,由于学艺周期长、劳动强度大且市场需求减少,南京云锦的妆花手工织造技艺已濒临失传;由于制作周期长、产量有限以至无法与制版印刷的新年画技术竞争市场,如今扑灰年画技艺在高密地区的传承后继无人;由于知识产权受侵害、人才大量流失、惠山泥日益稀少等问题,无锡惠山泥人亟待抢救性的保护措施……
一个日本人说过,非物质文化遗产如同放在露天中的冰棍,如果任其随着历史的长河自己发展,最终大部分珍贵的传统文化将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而作为世界上最早关注“非遗”保护的国家,日本早在1950年就颁布了相关的保护法,不仅将那些身怀绝技的艺人和工匠称为“人间国宝”,每年发放特别扶助金用以磨练技艺、培养传人,还积极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用”创造条件,比如上世纪60年代专为歌舞伎等传统艺术表演而修建了“国立剧场”。
不得不承认,我国对“非遗”的保护起步有些晚,被誉为“民族记忆的背影”的民间传说、习俗、语言、音乐、舞蹈、礼仪、庆典、烹调以及传统医药等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相当部分已经消失或濒临消失。近年来政府和民间对这一领域的关注正与日俱增,问题在于,对于“非遗”这样一种靠口传心授的方式代代相传的“活态”文化,怎样的保护才更有利于保持其鲜活和持久的生命力。
在无锡惠山泥人厂,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喻湘莲的一句话掷地有声:民间艺人最可怜的一点就是自己不认识自己的价值,所以一旦认识就不放弃。事实上,唤醒文化自觉不仅关乎民间艺人,更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让大家都去买件蓝印花布的衣裳穿,或在家中挂上“南桃北柳”的年画,而是每个人都可以抽一点时间去了解一下自己身处的城市里有哪些文化遗产,而是让我们的孩子都可以有机会在学校里学习剪纸、捏泥人或者民间舞蹈。因为,只有了解,才能热爱。只有热爱,才能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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