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30年】消逝的情感家园
三十年前,电视在农村寥若晨星,电视是什么样子都很难想象出来,心中除了珍藏一片窄窄的银幕之外,记忆中留存下来的就是小人书之类的东西。每到傍晚,几个小伙伴就聚在一起探听哪个村子里放电影,只要消息准确,不管多远的路程,都会结伴而行。在农村,露天电影是农闲之后人们惟一能够消磨时光的娱乐节目,看电影成为童年生活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那时的冬夜天气显得格外的寒冷,那时我们因为年龄小并不怎么惧怕寒冷,常常跑出家门到街上寻找伙伴玩耍。被父母们用棉衣棉裤包裹着的我们在人已稀少的街上捉迷藏,或者学着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做一些打日本鬼子的游戏,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探听有没有放映电影的消息。呼啸的北风丝毫没能挡住我们观看电影的欲望。一次,四五里地外的村子里放映《闪闪的红星》。吃过晚饭后,几个人一商量就直奔邻村。
在没有遮挡的街道上,电影银幕在风中上下起伏,就像浪涛中的风帆。几个人钻过人群在一个土堆上拥挤着如饥似渴地盯着银幕,手冷了就用嘴中的热气哈上一哈,脚冷了就在原地跺上几跺,连撒尿都怕耽误了剧情。冬子的机智勇敢让我们忘记了寒冷,在你指我点的争论中一次又一次享受电影带来的乐趣。
令我刻骨铭心的还是在公社电影院发生的那件事。上世纪80年代以后,我所生活的镇子上成立了一家电影院。每到冬天,电影院就开始放映电影,街上喇叭里传出的诱人的声响使人欲罢不能。尽管那时的票价只有5角钱,但对于我们一贫如洗的学生娃来说天天去泡电影院简直是一种奢望。一次,电影院里放映《黑三角》反特影片,那可是最能吊起我们胃口的电影啊,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凭当时的经济实力买票进去很不现实,放弃吧又于心不忍,怎么办?和几个伙伴一商量,就借着夜幕的遮挡搭着人梯爬墙而过。虽然过去爬过几次没有被人发现,但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脚刚落地,就有几道手电光将我们团团包围。
其中有一个人我们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公社派出所的老邢。因为平常我们总在公社门前玩耍,都认识这个总是黑着脸的老邢。
“说吧,谁的主意?”老邢问。这次的老邢显得并不那么可怕,只见他坐在桌前,一手夹着香烟,一手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僵持了一会儿,老邢合上本子:“五个人,不简单啊,敢跳墙进来,长大了还不敢去偷东西?”老邢吸了一口烟:“孩子们,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是在犯法啊。”
老邢给我们讲了一大堆听不太懂的道理,但一句话我们至今都没有忘记,那就是翻墙跳院犯法。
改革开放以后,电视逐渐在农村普及开来。1985年之后,生产队里为各家各户分了一台福日牌电视机,代价是每户交纳300公斤的小麦。仿佛一夜之间,露天电影在我的记忆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没有色彩的黑白电视。一次,当我经过曾经哺育过我童年生命的电影院时,影院门前往日人头攒动的辉煌场面已经荡然无存,褪了色的大门和锈迹斑斑的大锁把童年的记忆锁在了里面。我伫立在那里,静静地回忆着童年的一幕幕有趣的故事,很想推开那扇记录着童年成长足迹的大门,进去感受一下那个童真童趣的年代。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我再次经过那里时,那里已是面目全非,一座正在建设中的现代化综合超市拔地而起。站在那里,睹物思今,满怀惆怅油然而生。也就30年的光景,世界彻底变样了。露天电影几乎绝迹,电影下乡的银幕前也少有人头攒动的拥挤场面。站在现代化的座座高楼面前,我仿佛听到曾伴随我成长的一座座电影院轰然坍塌的声音,仿佛看到寒风中起伏不定的银幕像一张白纸被风吹得渐渐飘出了心灵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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