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评选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时，看到黎定琦的先进事迹，钢铁英雄“保尔”的形象，闪电般地映现在记者脑海间。

走进现实中的黎定琦，记者更印证了当初的直觉。

仅存0.02视力，却固守在刑侦一线

1级，2级……38级，从楼下到办公室是38级台阶。

1级，2级，3级……从家里走到楼下是93级台阶。

这是他必须牢牢记住的。

黎定琦，海南省昌江黎族自治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每天上下班都得默数着台阶。

8年前，黎定琦勇斗7名持枪歹徒。一名歹徒被击毙，而黎定琦也因此右眼失明，左眼仅存0.02视力。

从此，楼梯也仿佛成了巨大的陷阱，等待他的总有常人不易觉察的危险。

昌江县委、县政府和县公安局经研究决定，将黎定琦升职，调到指挥中心工作。

黎定琦急了：“国家花了那么多的钱救了我的命，现在却让我坐在办公室干接电话的活儿，我心里不安。正科级和工资涨一级我都不要，我还是要干刑警。如果认为我当教导员不称职，就把我撤了，我当一名普通刑警也行。”

2000年10月1日，黎定琦受伤整一年。他选择了这一特殊的日子，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刑警大队教导员办公室。

办公室还是那间办公室，但眼前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模糊。除了视力的障碍，黎定琦两眼和胸部还残留有10多粒铁砂枪弹无法取出，经常得强忍着眼睛伤痛引起的大脑眩晕和留在胸部的铁砂枪弹带来的胸闷和剧痛。

令人难以想像的是，几近失明的黎定琦依然工作在刑侦一线，看现场、查线索、抓犯人……

“别人的肩膀是我的路标”

常人走路，要看地下的地形地貌，而黎定琦走路，看的却是走在前面人的肩膀。

他和别人一起走路，总是故意走在后面，通过前面人肩膀摇晃、倾斜，感觉路面是上坡还是下坡，是平坦还是崎岖，“别人的肩膀是我的路标。”

走村串户时，黎定琦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同事后面，遇到沟坎障碍时同事提醒他一下。

“我无法走在最前面，但我可以第二个走，战友的语言就是我的眼睛。”

刑警队队员苏东彬说，这些年来，黎定琦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除了不能写材料，他没有任何特殊。

8年来，黎定琦克服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困难，组织指挥和参与侦破各类刑事案件1179起、抓获犯罪嫌疑人945名、逮捕785人；指导法医活体检验1217例、尸体检验328例、复核把关鉴定书900份。他出具的尸检报告无一例差错。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闻得到”

从1988年到刑警队担任法医起，黎定琦已在刑警大队工作了20年，是队里资格最老的民警。

刑警大队副队长何胜说，黎定琦受伤之后眼睛看不太清楚，但听力和记忆力却好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他不会用笔记，但我们说过什么他都能记在脑子里。在制定侦查方案时，他的意见往往是最好的，因为他能够综合大家反映的情况，而且有丰富的经验。”

和黎定琦一起破案时，何胜经常感到黎定琦“很神”，“他能从别人忽略的蛛丝马迹中嗅出线索。”

2004年10月，海尾镇发生了一起强奸案。受害人由于害怕，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报案。刑警队员经现场勘查、化验嫌疑人体液等，没有找到证据。嫌疑人拒不承认，对受害人反映的作案现场，他称“从来都没有去过”。

黎定琦了解到情况后，指示队员再到现场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毛发。果然，队员后来找到了两根毛发，经检验确定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这成为后来起诉嫌犯的关键性证据。

昌江县公安局政委文于虹说：“黎定琦虽然看不见，但他能闻得到。他特殊的瞬间嗅觉源自于高度的责任感和丰富的工作经验。”

法医工作是刑侦工作中最脏、最苦、最累的工作，经常与恶臭的腐尸打交道，法医进行尸检是不允许戴口罩的。黎定琦因为看不清楚，经常得强忍着恶臭味，用放大镜凑近到尸体10厘米处进行观察。

2006年4月，海尾镇南罗水电站附近发现一具尸体，为了弄清死因，黎定琦拿起放大镜动手检查。谁知一接触尸体，一窝窝的尸虫涌了出来，爬到黎定琦的手上、身上。

普通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许会惊骇地昏过去，但黎定琦没有时间顾及，直到验完后才由同事打来一桶河水进行清洗。

2006年8月11日，昌江叉河大桥下的一处密不透风的芒草里发现一具尸体，恶臭难闻。黎定琦在检验尸体时，大头苍蝇密密麻麻叮在他的头上、身上。

“你的鼻子是不是闻不到那股臭味啊？”同事悄悄问他，黎定琦笑了笑说：“怎么会呢，只是习惯罢了。”

“我会始终跟着你”

当记者走进黎定琦家后，黎定琦的妻子黄素香把外扇的铁门推到了靠墙的位置。这一随手的动作，包含着黄素香的特别用意：一会儿黎定琦要回来，免得他不小心撞到门上。

黎定琦家中的家具摆放得非常整齐，连一些小物件也井然有序。

黄素香说，家里的东西一般固定放在一个位置，免得黎定琦找不着，或者一不小心碰撞。和丈夫一起走路，黄素香时刻都在注意他，“我在他身边时，他不可能摔跤。”

在这个女人眼中，黎定琦依然是家中的顶梁柱，仍然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闲暇时，黎定琦会拿着望远镜，陪妻子一起看电视，虽然看得很吃力，但他会尽量陪妻子多坐一会儿；儿子放假回家，一家人会打打扑克，虽然扑克牌贴着鼻子才能看清，但黎定琦仍玩得很开心；一个人吃饭时，黎定琦会摸索着把用过的碗筷洗干净；半夜回家，他从不叫家人开门，他早把钥匙扣上的每一个钥匙都摸熟了。

令黄素香感动的是，丈夫受伤后，变得更加体贴和关心她。虽然丈夫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心情稍有起伏，丈夫都能很快察觉。

2003年10月21日，黄素香在医院检查时发现患有甲状腺癌，医院不想让她知道后影响治疗，只悄悄地将她的病情告诉了黎定琦。

得知妻子的病情，黎定琦强忍着内心的担忧，为治疗妻子的病奔走。黄素香手术后，他一直坐在妻子的病床前，紧握着她的手，一直等到她麻醉醒来。

黎定琦担心妻子饮食不好，承受不了每天大量的针水药剂，他便一趟趟地跑去住院部的食堂或附近的餐馆，买妻子喜欢吃的菜。来往的全是泥土路，那些天一直下着濛濛细雨，他总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摸索着来回。

“每当定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时，我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风雨同舟、相濡以沫。”黄素香噙着眼泪对记者说。

丈夫受伤后，黄素香曾多次劝丈夫不要再当刑警，但后来她被丈夫的执著所打动，便打内心支持丈夫。

“虽然他每一次出去，我都很挂心，但我觉得很欣慰，因为他对得起他的工作，对得起群众。”黄素香所能做的，只是一次次为丈夫默默祝福。

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黎定琦就曾郑重地向妻子提出，“如果你怕我连累，可以不再跟随我。”

但黄素香坚定地说：“我会始终跟着你，一直陪你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