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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9年07月22日 星期一

徽州烧饼

章铜胜
《工人日报》(2019年07月22日 06版)

徽州烧饼的外形,像一只隆起的蟹壳,蟹壳边缘的色泽泛黄,至蟹壳隆起处则黄中透着微红,非常像煮熟的一只螃蟹,其形其色分外诱人,人们便形象地将徽州烧饼称为“蟹壳黄”,只是这只“螃蟹”的背上通常会撒上一些芝麻粒,以增其香。汪曾祺说,徽州的烧饼其他地方“均不能仿制”,说的正是徽州烧饼独特的色泽,这也是徽州烧饼“蟹壳黄”的与众不同之处。

我极喜欢徽州的“蟹壳黄”烧饼。刚刚出炉,还带着微温的烧饼,一口咬下去,嘴里便有了烧饼的酥脆,有了霉干菜的嚼劲和咸香,也有了五花肉的油润和干辣椒的微辣,不同的滋味在口腔里融合,简单而又纯粹,它们轮番挑动着我们味蕾的绝妙感受,难可比拟,这是味觉的一种奇妙体验。

一个人钟情于一种食物,总是有着特定缘由的,也许和他的一些经历,或是偏好有关。钟情于徽州烧饼,是我的一己私情。我与徽州烧饼的相遇,自然而无新意,就像我与任何一种美食的相遇一样,没有那种刻意的经营。初中毕业以后,我曾在徽州的屯溪生活过几年,十几岁的年纪,也正是一个人对食物最感饥渴的年纪。彼时,不论食物的粗细,只要能填充永远觉得饥饿的肚子,才是王道,那是不需要美食,只需要用食物来果腹充饥的年纪。正是在这样的年纪,我喜欢上了徽州的烧饼,除了它能充饥之外,似乎并不再需要什么另外的理由。徽州烧饼,因其美味,是我觉得分外亲切的一种食物,也是我对一种食物产生的最初的审美。

彼时的冬夜,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后,饥和寒,是最真切的感受,一个刚出炉的徽州烧饼,捧在手里,感觉温暖,填充肚腹,则无异于恩物了。更何况,它的味道超出了我的经验,是那样的异于寻常。

离开徽州以后,曾有多年时间,没有见过,也没有尝过徽州烧饼,那种味道就被封存在了记忆里。偶有朋友从徽州来,或是去徽州,我总会央求他们帮我带一些徽州烧饼来,以慰自己的口腹之念,仿佛自己真的就成了一个贪恋美味的人。次数多了,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有时也只能先忍一忍了。

后来,在自己生活的小城发现了制作和售卖徽州烧饼的小铺,那段时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开心。过不了几天,总要去光顾一次,买一些烧饼。有时,隔得时间久了,再去时,便显出了馋相,买了烧饼,径自站在铺子门前,拈起一个,便吃将起来。想想,自己的馋相,一定是不大雅观的。

去得久了,便和小铺的主人相熟。他们夫妇是徽州歙县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他说自己家的烧饼,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做烧饼的霉干菜也是从老家带来的,烧饼虽好,但异乡的生意并不好做。过段时间再去时,他告诉我,他的铺子将要转了,他们也要回乡了,生意难做是其一,回家陪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心中对那个小小的烧饼铺子有些不舍,但还是很开心地对他说,希望下次去歙县的时候,能尝到他做的烧饼。隔着一炉烧饼的微温,我们相视而笑,有些怜惜,也有些尴尬。

这几年,妻子也经常在网店为我买一些徽州的烧饼回来,一包包快递来的烧饼,浅尝之下,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也许,最好的烧饼,总是那时冬夜,下了晚自习后,拿在手里的一个刚刚出炉的微温的徽州烧饼。那种一口咬下去,酥脆耐嚼、咸辣鲜香的滋味迸发,才是最暖心暖胃的。那样的滋味,也温暖了这些年我对徽州烧饼的所有记忆和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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