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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9年06月24日 星期一

雨后清晨

欧阳
《工人日报》(2019年06月24日 06版)

下午三点已过,灿烂的阳光继续炽烈,走在马路边的树荫下,肌肤还是能感觉到地面升腾上来的热气。抬头看看头顶上密布的阔叶,树叶表面似乎又蒙上了一层混合的粉尘,虽然绿色依旧,却有一点灰蒙蒙的。

这些植物没有自我洁净功能吗?想着这个问题,心绪游走到了初夏的那个雨后清晨。

那天晚上,前半夜雨很大,地面上积了水,从高楼下望,街灯下的路面,雨滴落地的痕迹清晰可见。后来似乎雨停了,我不是很确定,躺在床上听窗外的声音,感觉在有雨或无雨之间轮换。大约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觉得雨停了,可起身扶窗一看,地面是没积水了,但细雨照旧在贴近街灯光亮的地方反光。

那一夜,也不知道有没有过睡着的时候,整个晚上人迷迷瞪瞪的,到白色的晨光进屋,未眠的家伙又探头窗外。雨应该是早停了,马路上湿的样子还在,却已经有干的迹象。

就别念想睡觉的事儿了,我决计出去走走。

空气清新,天无云,不过还是呈现为淡淡的白色。

一路上罕有人迹,车也是,几乎没有晃动的,全都安静地趴在路边。我的大脑同样如此,心灵和智慧之神不知道跑哪里歇息去了,脑壳里满是空空荡荡。

大约行进了四五里地,一直无意识搬运双腿盲目移动的我,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立在一个公园的外面。进园子走两步?我有些犹豫,筋骨疲惫的感觉一上来,一时竟然挥之不去。

还是回吧。转身没多一会儿,就碰见两只活跃的狗,当然还有同样精神饱满、让我羡慕的狗主人。其中一条狗貌似柯基(这是俺唯一胆敢确认的狗),可是尾巴健在——我第一次看见柯基的尾巴。

“是柯基吗?”

“是。”

“怎么留着尾巴啊?”

“留着不好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柯基要剪去尾巴,留着好不好更不知道。柯基先生指着公园的树问我是那些自由生长的树好,还是路边不断被人为剪切的灌木好。哈,这个要看情绪,情绪好的时候我会认为都好的。

狗跑了,老先生也跟着狗远去,只剩下疲惫陪伴着我。找辆共享单车回吧。

抬眼搜寻,远处是几幢现代化的高楼,楼下单车排着队,一个影子蚂蚁般在楼的地面游弋。走近才发现影子可能是保安,仰望一下高楼,突然有点压抑的想法:人为什么要自己制造一些“伟大”的玩意儿来蔑视自己啊?“雄伟壮观”的石头土块真的伟大吗?人们为什么会这么雕刻自己的脑细胞呢?算了,还是扔下这些低落情绪的胡思乱想好。

骑上单车,身体顿感轻松,于是又四处转悠一回,看着雨夜冲洗后干净的路面,吸一口清晨之气,没有平素里充溢的混合味道,心中甚至有了惬意。

路上有环卫先生打扫落叶,柯基先生会觉得留着更好吗?我觉得应该也不错。街道继续安静着,一阵微风吹过,在扫地的声音之外,能听到风摇树叶的自然箫声,而夏天清晨的微风,在清爽肌肤的时候,也洗涤了一夜无眠的混沌大脑。

返程过半,太阳出来了,天色蔚蓝。细碎的阳光从白杨树叶上反射入眼,并不柔和。这时我才看见树叶好干净,不仅是表面光鲜的杨树叶,“沙磨”过似的梧桐树叶、槐树叶、银杏树叶、椿树叶,都仿佛透着靓丽之光,连针叶的柏树,墨绿中似也在反光,而总是暗淡的红叶李树,在这个清晨也鲜亮着。

伸手一摸树叶,没有丝毫尘埃,一夜的雨,整个世界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这大概就是自然一体的自洁功能了。

耳边响起乐声,原来是自己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比阿黛尔的歌多了“one day”,是斯特劳斯的,一首老歌。

啊,一下子,我年轻了吗?至少是心绪恢复了活力吧?神色各异、行色匆匆的人们开始上路,看着他们,我想到了这个烧脑的问题。

霍尼说,我们内心的冲突和焦虑,并非全然是弗洛伊德的力比多所导致,还有社会,还有我们自己建构的文化因素,看来不像是无中生有。就像这个雨后清晨,如果我的视野完全被自然因素占据,而不是被人为的枷锁牵着漫游——比如那些皱眉奔行讨生活的早行之人,自然而然地就会轻松起来,俨然真的逃离了“想象的共同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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