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棉花的师傅
随着天气渐渐地转冷,我的眼前常常不知不觉浮起一群弹棉花师傅的影子,他们弓着背、手持弹弓、全神贯注弹棉花的样子勾起了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
在我的印象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弹棉花是一个很吃香的职业,拿新摘的棉花加工的、嫌被子不暖了把旧被拿出来翻新的,是家庭妇女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常常等不到入冬,弹棉花的师傅就开始忙活起来。他们走村串户,把一个冰冷的冬天弹得充满了情调。
如果谁家有女儿出嫁或者儿子娶媳妇,那是要提前请弹棉花的师傅的,好酒好菜的先把师傅招待好了,再定个时间上门。按我们当地风俗办个婚礼,经济条件好的家庭一般要弹八床十床棉被,经济再差的家庭,四床棉被那是少不了的。
弹棉花的工具不多,一张弹弓、一个牵线杆,外加木槌、圆木磨盘、团棉线球等,基本就是弹棉花师傅的全部家当。主家把堂屋收拾好,找来几扇表面比较平整的大门或木板架在凳子上面,把棉花铺在门板上,师傅进了门就可以工作了。
弹棉花的师傅将一根竹片一头绷在背上,把另一头从前面弯下来挂住弹弓,然后左手提弓,右手持槌,在木槌的敲击下,随着嘭嘭的声音响起,粗糙的棉花团粘住、弹开,变得洁白、蓬松、柔软。
弹完后接着就是塑形、拉线、压磨。师傅匐下身子把棉花拢成棉被形状,铺上红色的底线和面线,用圆木磨盘把棉絮一圈一圈压实,待两面定型后,一床棉被就做成了。
那时候,我们小孩们特别好奇,喜欢看弹棉花,当棉絮随着木槌的敲打像雪花一样到处乱飞,觉得弹棉花的师傅特别伟大。当然,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听木槌敲击出的声音,那声音像音乐特别悦耳。
我曾经悄悄对一个姓陈的师傅说长大后要向他学弹棉花。陈师傅摸着我的头哈哈一笑说:“傻孩子,这活累脏又讲究,不是你学的手艺,你长大了要干大事!”
的确,弹棉花太累了!弹一床棉被,要花很多时间,手要不停地挥动、拉线来不得半点马虎,就连用圆木盘正反面来回反复地压棉花也很费力,满天的灰尘更是影响健康。陈师傅说:“一天弹下来腰酸背疼,不过,想起弹的棉被能给人带来温暖,就感到很快乐!”
弹棉花虽然吃香,毕竟是个苦力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手艺渐渐被人冷落了,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从事这一行业。前两年,一个朋友想弹两床棉被,问哪里有弹棉花的,我问了好多人,才打听到街角的一个小巷子有一个弹棉花的小作坊。
抽空去瞧了一下,采取的已不纯粹是小时候那种手工弹法了。作坊里电动梳棉机已经取代了弹弓,电动磨盘也代替了纯手工的圆磨盘,好多工序使用的也都是机器。
弹棉花的师傅越来越少了,传统的弹法渐渐成了远去的记忆。如今,市场上的被子品种繁多,羽绒被、蚕丝被、羊毛被备受年轻人青睐,但我仍然对棉被情有独钟,总觉得盖来盖去还是棉花被子厚实、保暖、耐用。
盖着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棉被,一阵阵嘭嘭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像是在诉说生活的辛苦,又像是在表达弹棉花师傅的快乐。在寒冷的冬天,最大的快乐不就是给人温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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