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作檄

吾家有孙名北，岁至一周。北有二习：一为扒袜以自娱，二为食毕拭唇即哭，误以未饱而撤食乃长者虐之也。一日，北一足裹一足跣，于童椅上就餐。餐罄拭口，旋即大哭，心之怒曰：有食无续者为饥，有衣跣足者为寒，此乃饥寒交迫者也，岂非世之所云“旧社会”乎！北遂将此作檄昭示各地儿童：幼无所抚，安得老有所养！众儿闻后哗然。

画对诗

吾家孙女大欢，时值三岁有半。一日晚，全家聚于桌前。欢母于欢之手账当日页上画有一幕嫩芽垂柳。欢父谓欢曰：“此画可对何诗？”欢脱口而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其父又云：“如之上再加一轮明月，又应何诗？”欢略加思索，答曰：“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阖家掌声四起。欢意甚惬。

一欢焉驭百车

丙申盛夏，昌黎海滨驿馆。欢因玩具被北所夺，恼而欲打北。阿姨护北，欢转怒以向阿姨。欢姥见状，急阻欢并以训诫。欢继而迁怒于姥，不依不饶。姥爷揽欢于侧，导以数语，欢大悟，言以善待所有人。姥爷问：“何以为之？”欢曰：“吾长大后，购百车，由吾驭之载众出游，并购佳肴以飨。”言罢自忖有误：“非也。欢只一，一欢焉驭百车？莫如购一车设百座，方可成行。”姥爷听罢畅怀大笑，赞欢意之佳、思之周。欢大喜，遂雀跃于堂。

食言大信

是年圣诞节之晚餐前，欢于室内骑耍大气球，球滚，人翻，自以为乐焉。长辈劝止，欢难舍其趣，依然故我。欢姥见劝未果，唬之曰：“尔不从，若摔伤，吾等不管！”欢闻后忿而起身：“哼！尔等年迈之后，吾亦不管！”

餐后，姥爷见室外天气尚可，依习欲下楼漫步。众人齐曰：“不可！有霾伤身。”姥爷执意出门，欢急冲前阻止，并导之曰：“可于屋内行走以代。”遂牵姥爷手于厅内绕圈而行。北及姥亦鱼贯相随也。

姥爷明知室外非霾而无碍然改初衷，乃大福也；欢餐前曰之“不管”而食其言，乃大信也。

勇也量也

丁酉大年初六，欢北于室内玩耍,各取其乐焉。欢仍跨大气球跳跃行进，喜不自禁，呼笑不已。恰至北身后，随手拍其背。北大惊，误以歹人偷袭，遂施上仙所授之绝技，转身反击，先发利齿功，继用鹰爪术。顷刻，欢之小臂现青紫牙痕，面部几处皮破血出，旋由大笑变大哭。大人斥北，北亦大哭。哭后小解，溺于尿杯。欢止哭，取北尿杯涮洗，又以自用盥巾拭之。众人皆赞。

此一幕也，北显其大勇，欢示其大量。勇者不惧，误伤其姊；量者有容，有容乃大。

烟兮酒兮

姥爷嗜烟，姥姥甚虑，屡劝未果。丙申年初，姥姥使大欢出面。欢领命至姥爷室，摆二凳，请姥爷坐高凳，自坐对面矮凳。坐定，正色曰：“姥爷，姥爷，少抽烟，多喝酒。”得此语，姥爷暗喜。

此后，姥爷烟未减，酒见长。姥姥复加一虑。丁酉年夏，又推小北劝控。北遵嘱，俟机为之。一日晚餐，北见姥爷于餐桌饮酒，迅即攀上姥爷餐椅，凑近酒杯，大呼：“酒香！”姥爷欣然，姥姥无语。

心语

丁酉初秋，周末午餐。北抢欢椅受阻，继袭其姊。北之父母、小姨遂罢其餐，将其带至厅隅，分别训诫，导其认错。阿姨见状不忍，上楼暂避。北僵持许久，上楼向阿姨倾诉：“小姨令吾立，田菁令吾坐，谢维令吾蹲，轮番攻击。”阿姨抚之曰：“认错否？”北答之曰：“未曾。”阿姨无奈。及至北午觉前，阿姨恐其饥，沏奶以飨。食毕，北母谓之曰：“适才错否？”北悄声语：“错也。”“改耶？”“改也。”乃入睡。

次日，姥爷姥姥归，闻说此事。姥爷谓之欢曰：“伤否？”欢坦然答曰：“未伤。”姥爷继问北：“知错否？”北假藉专注电视动画片，未应，然向姥爷身边靠一层。姥爷又问，北又向姥爷倚一分。此时，姥爷已闻北之心语：“在下知过矣。大丈夫自有颜面，何其相逼太甚！”姥爷微笑，将北揽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