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月中旬开始，中国多地迎来“天寒地冻”模式。“一个环卫工人想去银行接热水，却被保安赶了出来。”“环卫工的午餐是前一天晚上做的饭菜，第二天一大早带着出门，中午时拣一个车少的马路边蹲在那儿把冷饭吃了。”……长期以来，环卫工人、出租车司机、快递员等户外劳动者在就餐、饮水、如厕、休息等方面一直面临着实际困难。他们大多工作地点流动性大、条件艰苦，经常风餐露宿。随着各地大幅降温，对他们的“低温劳动保护”亟待重视。

单车运维工有了歇脚地

1月29日，北京的气温在零度以下。早上10点，共享单车运维工人王朝阳刚忙过早高峰。他每天要在大红门多个单车停放点穿梭，摆放、转运、维持秩序，最多的时候一天要运送20多趟，经手摆放的车有上千辆。

“除了中午吃饭，一整天都在外面跑。”王朝阳说，他们的工作很少能够休息，一旦进入车辆破损高峰期，工作时长可能要接近12个小时。“在规定的共享单车停放点内，一旦出现空位，我们要第一时间将自己公司的车补上去，各公司间的竞争，主要就体现在谁能有效、更多地占领停放点。”

虽然北京持续低温，但王朝阳和几位工友累了就只能在马路牙子上坐着歇会儿，到了中午就在附近的商场找个地方休息2个小时继续上班。“我们的工作关系不属于单车公司，而是受雇于一家服务外包公司，合同也不在我自己手里。”王朝阳说，他们的工资说降就降都没法谈，还要求有什么低温劳动保障呢？

这个问题在近期有了改观。为了解决单车运维人员的困难，从1月10日开始，北京丰台区大红门街道有31个社区启动了共享单车“爱心小站”，屋里配备了热水、椅凳、暖水袋，目的是为寒冬里奔忙的运维工提供一个歇脚、取暖的地儿。

同样是单车运维工的王立国，现在中午休息时就来到位于大红门地铁站东侧的南顶村社区居委会，“大红门爱心小站”的牌子格外醒目，门口停放着几辆运送共享单车的三轮车，王立国娴熟地走了进去，在这里他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缓一会儿，再接上一杯热水出去接着干活。“以前冬天也在外面干活儿，但从来没有想过能在这样的屋子里歇会儿脚，还能喝上热水。”王立国说。

除了北京，目前内蒙古、辽宁、河北、浙江、江西等地也都启动了爱心小站。其中，浙江杭州于1月8日起开放了所有24小时临时避寒点。江西抚州东乡区发动药店、酒店、饭店、超市等商户和单位参与建设“爱心小站”。

小站运营难点多多

作为新兴的户外劳动工种，单车运维工和快递员、送餐员、环卫工人等户外劳动者一样在就餐、饮水、如厕、休息等方面面临着实际困难。

为户外劳动者建设“爱心小站”，推动改善户外劳动者的工作条件，成为近年来各地的一项积极探索。驿站虽小，但建设却实属不易。房子从哪里来，日常的运作由谁负责，设施损坏的时候该找谁……这些问题从一开始就是不小的考验。

一位重庆“爱心小站”的筹备者透露，几点开门、几点下班，这是他们在建设中遇到的一大难点，“如果按照正常上下班时间开放服务站，那户外劳动者也在工作，根本享受不到。所以最难的就是要根据户外劳动者的工作时间按需开关门，让劳动者能在休息时真正去到爱心小站。”

而《工人日报》记者在北京市朝阳区八里庄街道的一处“爱心小站”探访发现，在这个50平方米的宽敞空间内，劳动者不仅可以在此吃饭喝水，还可以看书看报。但根据门口用来登记的签字表显示，真正进门享受服务的人次还很有限，以环卫、保洁和安保人员居多。“很多人是误打误撞地走进了服务站。”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爱心小站硬件配置完善但使用者寥寥正是目前工作的一个困惑，户外劳动者很多时候是看到了但是不敢进来，怕是骗人的。即使进来了，要是人少或者工作人员不指引，也不好意思使用。

硬件设施齐全了，又该如何保障使用率？随着爱心小站在城市中建立，如何让户外劳动者找得着、敢进去，成为了下一步需要解决的问题。

低温劳动保护不能缺位

爱心小站运营的困惑，实际上折射了低温劳动保护的难处。

随着全国各地大幅降温降雪，“低温劳动保护”话题再次升温。“低温作业时间每天不宜超过4小时。”根据2016年10月发布的北京市地方标准《低温作业和冷水作业职业卫生技术规范》规定，应对低温作业人员进行职业健康检查，工作场所附近应设置休息室或取暖室（棚），并为低温作业人员提供含糖饮料等热饮以及富含营养、高能量的热食。

而事实上，仅有一些地方性文件涉及对低温作业劳动者的保护，例如“低温津贴”，但全国层面并没有低温作业劳动者保护的立法和一般性规则。就已有的地方文件来看，这些文件往往既无强制力，也无细化的标准，更多依赖于用人单位的自主落实。因此，对低温作业劳动者的保护不容乐观。

以“低温津贴”为例，它与“高温津贴”相对应，均在原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于2004年3月1日正式施行的《最低工资规定》中被提到。但实际情况是，“高温津贴”已经越来越普及，而“低温津贴”却少有问津。北京市东城区环卫清扫队的环卫工孙师傅说，他每天从22时到第二天6时驾驶清扫车清扫二环路路面，一天中最冷的时段都在工作，“单位这几年准备了热水和棉服，但是‘低温津贴’还是没有，夏天倒是有‘高温津贴’。”

对此，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副教授沈建峰认为，低温劳动保护其实是一个系统问题。在对低温作业劳动者的保护进行安排时，可以考虑如下方面的措施：其一，低温劳动条件保护，即应为低温作业的劳动者提供防寒保暖的设施；其二，低温津贴，为劳动者提供报酬方面的补偿；其三，低温工时限制，包括低温工作时间长度限制以及低温作业下的工时缩短规则等。其四，低温带来的损伤应纳入职业病认定的范畴。

“低温劳动保护，法律制度不能缺位。”沈建峰认为，应加快研究制定高寒天气职工劳动保护专门政策和法规，同时由于低温保护问题具有很强的地方性色彩，具备条件的地区也可以先行先试，制定规范。强化用人单位落实低温天气劳动保护的主体责任，加大低温劳动保护监管力度，督促用人单位积极采取防寒保暖措施，依法发放“低温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