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正阳门管理处将与北京动物学会等单位共同推进“古建保护与城市生态”课题研究，从正阳门开始，为北京雨燕在京城建造遮风挡雨的“安乐窝”。

这一新闻引起了鸟类爱好者和保护专家们的注意。几十年前，在古建筑周围成群飞舞的北京雨燕，曾是北京城上空一道常见的风景线。作为唯一以“北京”命名的鸟类，它不仅是北京市一级保护动物，也是承载老北京记忆的文化符号。

但近年来，随着北京城市的发展，古建筑和老房子的拆除，生态系统的改变以及文物保护中防雀网的安装等原因，北京雨燕的数量显著地减少了。鸟类保护专家认为，保护北京雨燕与城市建设并不完全冲突，应当找到合适的平衡点。

在风中栖息，在天上睡觉

19世纪，英国博物学家斯温侯在北京采集到一只雨燕标本，将其命名为“普通雨燕北京亚种”，北京雨燕由此得名。事实上，它并不独为北京所有，河北、东北、山西、陕西、内蒙古、甘肃、新疆等地也有其身影。

北京雨燕脖子短、翅膀长，全身呈棕褐色或黑褐色，有着浅浅的叉形尾。与家燕、金腰燕便于抓握的离趾足不同，北京雨燕属于攀禽，有着四趾朝前的前趾足，这使得它适合攀缘而非抓握。因此，北京雨燕很少站立，“不上树也不上电线，而是扒在崖壁、墙缝、石头缝上，挂在那儿。”北京师范大学鸟类专家赵欣如告诉《工人日报》记者。

这个特性，是北京雨燕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选择栖居在北京的一个重要原因。北京城里曾有着众多宫殿城楼、亭台高塔等古建筑，梁椽交错的构造形成适合它攀附的缝隙和洞穴。这比悬崖峭壁上的洞穴更为集中和舒适。

“筑巢是用于产卵、孵化、育雏的场所，除了繁殖，它不落地，一直在飞。”赵欣如说，北京雨燕身型虽小，体重还比不上一只鸡蛋，但翅膀有力，飞行时速可达100多公里。

作为候鸟，北京雨燕全年迁徙距离约为3万公里。每年2月初，它从非洲南部飞行六七十天后，于3月底4月初到达北京。在北京居留100多天，完成繁殖后，在7月中下旬前后，它又飞往非洲南部，行程大约100天。

北京雨燕的拉丁学名是Apus apus pekinensis，其种名和属名词源的意思都是“无脚”。雨燕虽不是真正的无脚，但已有的研究发现，不管白天黑夜，它一直在飞，几乎永不停歇，在风中栖息，在天上睡觉。

数量不如从前多，城区改造是主因

记者查阅资料得知，上世纪前期，北京雨燕种群数量达到鼎盛，约为5万只。如今，有多少只北京雨燕会在春天如期飞回北京？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回答起来却并不容易。

北京雨燕的数量变少了，是一个显见的共识。上世纪六十年代，赵欣如在西四北四条念小学，在大四合院里的教室上课时，还常见雨燕误飞进来。

1965年，鸟类学家郑光美沿着故宫的护城河骑车计数，计得近400只北京雨燕。2000年，首都师范大学动物学教师高武重复这一方法，计得北京雨燕的数量降为80只。

2001年到2002年，由北京市科学技术委员会立项，当时的北京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组织了专家对北京雨燕的数量，进行过一次科学的调查和统计。北京师范大学动物学教授、中国鸟类学会副理事长张正旺和研究生们，是此次调查的具体执行者。

“调查人员都经过严格的前期训练，能够快速准确地评估一个区域有多少只雨燕。”张正旺说，他们在2001年选取30多处北京雨燕聚集地，2002年选取65处聚集地，通过这两年对基本覆盖北京雨燕主要繁殖地的调查，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北京雨燕的数量大约为3000只。

中国观鸟会对北京雨燕进行的同步调查已坚持开展11年，同步调查每年进行两次。赵欣如告诉记者，今年中国观鸟会的志愿者们在北京地区仍选取了30个北京雨燕聚集地，5月计得2700只次，7月计得2864只次。

从总体上讲，这十几年来，北京雨燕的数量是较为稳定的。“说它的数量减少了，指的是在一个较长的时间跨度内减少了。最主要的原因是，随着北京城区的改造和古建筑、老房子的拆除，北京雨燕的繁殖场所也变少了。”赵欣如说。

生态系统发生的改变也是影响北京雨燕生存的原因。赵欣如说，北京雨燕的食量很大，一天要吃几千只虫子。随着城市的发展，生物多样性变差，昆虫种类和数量锐减。加上园林绿化需要打药灭虫，北京雨燕的食物较从前变得匮乏。

此外，为防止鸟类做窝破坏文物，一些古建筑外安装了防雀网，这也会对北京雨燕的生存形成阻碍。

保护雨燕与城市建设，并不完全冲突

“大自然的物种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不应该在人类的干扰下消亡。”赵欣如说，维护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的责任。从人文的角度讲，北京雨燕的减少对古都文化也是一种损失，“老北京人是看着雨燕、伴着雨燕长大的，雨燕要是没了，老北京的风情也少了许多。”

赵欣如认为，人们应当敬畏自然、尊重社会，自然与人文要和谐发展，给北京雨燕留出繁殖地与城市建设并不完全冲突，而应当找到合适的平衡点。

张正旺则建议，一些仿古建筑、保护级别较低的古建筑可以适当拆网，以恢复北京雨燕的正常生存环境。另外，还可实施人工辅助，例如在合适的地点建一些设计合理的人工巢箱或雨燕塔来招引雨燕，给其提供更多必要的繁衍空间。

为了给北京雨燕增加繁殖场所，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建了一座“雨燕塔”。不过，这座塔却并没有招来雨燕，而成了众多麻雀的栖身之所。普遍观点认为，这座塔的结构设计存在一些缺陷，并不适合雨燕栖居。

民间的救助没有停止过。几乎每年都有市民将捡到的受伤雨燕，送到北京市野生动物救护中心等救助机构。从2007年开始，中国观鸟会开始在颐和园八方亭对北京雨燕做环志。鸟类环志是国际通用的一种用以搜集鸟类的迁徙路线、繁殖、寿命等情况的研究方法。志愿者们会捕捉雨燕，对它进行详细测量和记录，并给它戴上一个全国鸟类环志中心特制的有编号的金属环，再放归野外。多年的环志回收数据已经证明，北京雨燕有着很高的返巢率。

2014年5月，中国观鸟会的志愿者们给31只会返巢的北京雨燕，戴上了用来追踪记录的光敏定位器。第二年5月，他们回收了几只佩戴着光敏定位器的雨燕。通过专用软件分析，他们对北京雨燕的迁徙路径、规律、策略等方面有了部分重要的科学解读。这有助于北京雨燕的生态研究与保护走向深入。

“先认识，再谈保护。”赵欣如认为，首先要从认识、了解北京雨燕开始，要做更多的基础研究，才能从科学的角度提出更多有针对性的保护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