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虽说有鱼有肉,但饮水只能靠刨回来的冰块融化后喝 ▲每逢冬春交替时节,这种“伸伸腰”的奢望都没有了,因为,在薄脆的冰层下面可能就是融化的冰水 ▲早上的洗脸水晚上热一下再洗脚,要是谁不慎用串了,那会是当天最大的笑料
【记者进班组】林海深处的“娘子军”

冬季,女子营林队队员们在为大森林“打扫房间”。
李长军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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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里住着勇敢的鄂伦春。”这来自一首人们非常熟悉的歌曲,但是今天,这句歌词可以改为“森林里住着勇敢的娘子军”。
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十八站林业局依西肯森林资源管护区女子营林队就是这样一支勇敢的“娘子军”,春、夏、秋三季,她们补植补种恢复生态,巡检防火保卫安全;冬季,她们干脆住在森林深处,顶风冒雪为大森林“打扫房间”。
干着这份吃苦的活儿,她们会哭吗,会抱怨吗,会得过且过吗?8月17日,本报记者走进林海深处,了解她们鲜为人知的工作。
转型,带来转岗的阵痛
2014年,按照国家统一规定,大兴安岭这个曾经为国家建设贡献过大量木材的森林宝库全面停止商业性采伐。
不采伐了,那原来和“砍树”有关的人都去干什么了呢?
大兴安岭地区十八站林业局所在地在历史上是个“驿站”,如何在林业改革过程中不成为“终点站”,林业局在思考,职工们也在思考。
经过慎重研究,十八站林业局将下属的“华驿公司”“淞驿公司”“运输公司”合并为依西肯森林资源管护区,实现了从“砍树”到“护林”的转变。
三家公司,三套人马——不仅是党务、政务、财务,还有计划生育。
“这么多人,合并后都想坐办公室,这是人之常情,但也是不可能的。”依西肯森林资源管护区党支部书记张良告诉记者,经过反复的谈话、谈话、谈话,最终,这个坐在“火药桶”上成立的管护区安定了下来,一支来自三个不同单位、不同岗位的女职工组成的营林队向深山进发了。
“她们能干好吗?”
“也就是两三天新鲜,准得哭着回来。”
2014年冬季,当女子营林队第一次走进距离局所在地80余公里的深山时,身边的质疑声不断。很多人认为她们一到营地就得哭,然而——
“我们没人哭,倒是觉得挺新鲜的,开始过集体生活了。”王晓玲是女子营林队的队长。转型之前,她是一家木材加工厂的报账员兼检尺员,刚从冬暖夏凉的办公室走进深山之中的她也曾被别人甚至家人质疑、不解、反对的态度包围。
“转型是大趋势,我们没哭、没闹,为了生活,为了家人,选择了积极应对。”王晓玲回忆说,看到营地帐篷里的一溜大通铺时,她和姐妹们的第一印象是觉得好玩。
然而,印象中的好玩终究敌不过现实中的残酷。
早期的帐篷由于材质一般,虽说不冷,但是棚顶的塑料布总滴滴答答淌着“缓霜”的水。
吃饭虽说有鱼有肉,但饮水只能靠刨回来的冰块融化后喝。没有电,手机也几乎没有信号,朋友圈三两个月不更新也是常态。
这一切,还只是开始……
考验,让她们日渐强大
冬季是森林管护的黄金时间,没有了树叶的遮挡,营林队员们要将病腐木、秃头树、藤条和灌木清除,还要将零碎的枝桠归拢摆放。她们的工作有点儿类似于为大森林收拾房间,为的是冬去春来时,森林里清爽起来,所有的树木都有充足的生长空间。
踏着厚厚的积雪,迈着高抬腿的步伐,早上三点钟,她们就起床吃饭然后出发了。
清理枝桠时,最怕的就是冻得硬硬的树枝崩起来,打在衣服上还好,要是打在眼睛上……这事儿不是没发生过。
由于作业点距离营地距离比较远,午饭只能早上带出来。
地处祖国最北端的大兴安岭,冬季最低气温可接近零下四十摄氏度。包裹着羽绒服的保温饭盒,中午打开的时候,也是凉气一片。
作业期间,队员们中午从来不吃米饭,因为冻硬后的米饭无法加热食用,只有可以用火烤的馒头方便食用。
一个冻硬的馒头,用坚硬的树枝穿透在小火堆上烤着。刚开始,队员们手法不娴熟,把馒头烤得黢黑黢黑的。
“烤馒头的时候,必须离远点儿。不然的话,胸前是热乎的,背后一出汗,衣服都冻成硬壳了。”曾经在运输公司做统计的孟春艳告诉记者,有时候干了一上午活太累了,就干脆躺在地上或者是枝桠堆上“伸伸腰”。在这种冰天雪地中想午睡一下是不可能的了。
每逢冬春交替时节,这种“伸伸腰”的奢望都没有了,因为,在薄脆的冰层下面可能就是融化的冰水。每逢这时,营地的帐篷里摆满了湿漉漉的冬鞋。
从刚一入冬到“小年”之前,女子营林队员们不能回家。在她们的记忆中,今天是几号、星期几并不重要,是什么节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工作天数以及工作量。
作为计件发工资的工种,女子营林队的队员们都在暗暗较劲,谁也不想落在谁的后面。
两年多算下来,工作着实辛苦,但是在收入上却也比原来提高了一大截。
当寒风渐退春风乍起时,女子营林队员们的工作也渐渐从抚育转为补植补种以及防火巡护。
隆冬的严寒,初春的“还寒”,盛夏的炎热,秋意的“凉浓”,让这些曾经弱小的女人们日渐强大起来。
美景,属于早起的人们
“你们会买漂亮衣服吗?”
听到这个问题,女队员们都笑了。
冬天是棉袄加羽绒服,春秋是防火服,夏天是迷彩服。
“一年四季,我们也就有一个多月能穿自己的衣服。”说完,王晓玲笑了。
“你们从来没哭过吗?”
听了这个问题,48岁的赵凤英哈哈大笑:“你要是两年前来兴许能看到我们哭,但是现在不会了。”
虽然每次出工的时候都需要吃两片去痛片,赵大姐却成了姐妹中完成工作量最多的人之一。
年龄在42岁到48岁之间的女子营林队员们,孩子最小的也已经上高中了。虽然没有幼儿的牵挂,但家庭生活也缺不了她们的呵护。
每次出门上工之前,她们都要在家里包饺子、蒸馒头,算是给家人的一种补偿吧。
在一个又一个没有电灯、WiFi的夜晚,冷风在帐篷外呼啸而过,帐篷内却是欢声阵阵,谁今天在雪地里摔了个大跟头,往往会成为众人的笑谈。
在用水短缺的环境里,大家互相学习想办法节约用水。比如,早上的洗脸水晚上热一下再洗脚,要是谁不慎用串了,那会是当天最大的笑料。
夏天补植补种阶段,吸血的“草爬子”(“蜱虫”)也开始活跃起来,每次回到驻地,第一件事就是抖落衣服上的“草爬子”。一开始总有人尖叫,到后来,她们会抓上十几只放到瓶子里当宠物养。
“在野外晚上能睡好觉吗?”记者问。
“更多的时候,我们就是畅想一下以后的好生活,然后很快就睡着了。”曾经当过检尺员的薛丹说。
说这话的时候,依西肯管护区的天已经黑了。
沉沉夜幕中,几绺云彩像被扯开了挂在天边。
“明天肯定是个好天气。”薛丹说,因为上工时间早,有时候她们能看到太阳升起前,大森林边的黑龙江上雾气缭绕。“那景色,特别漂亮,只有早起才能看到。”
是的,美好的景色常常属于那些不怕辛苦早起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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