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2016年，我国进口固体废物730万吨，年进口量占全球年产生量的56%，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垃圾进口国；

有人给洋垃圾利益链算了一笔账：洋垃圾成本在人民币1000元至1100元/吨，通过分拣，废纸销售价格约人民币2000元/吨，塑料制品约人民币7000元至10000元/吨；

我国将分行业分种类制定禁止固体废物进口的时间表，但禁止垃圾入境还远远不够，更关键的是提升垃圾治理能力，转变经济发展方式。

中国正式封杀洋垃圾。日前，中国正式向世界贸易组织（WTO）递交通知，将在2017年底前禁止四大类24种固体废物入境。

“终于尘埃落定了。”王久良告诉《工人日报》记者，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从拍摄纪录片《垃圾围城》算起，这位年轻的摄影师已和垃圾纠缠了近10年。

2008年，为了拍摄《鬼神信仰》系列摄影作品，他回到老家山东安丘，寻找纯净的自然环境。纯净没找到，他却在田间地头，看到了无处不在的塑料袋。

一个塑料袋，引发了他对于垃圾的长久思考和追踪。在王久良看来，中国对洋垃圾说不的背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洋垃圾漂洋过海

在美国加州伯克利市的生态中心垃圾回收部，大货车正在把一箱箱的垃圾倒进回收站。这些垃圾经由传送带运输到工厂内部，传送带边上的分拣工人们负责给垃圾分类。有的人负责挑出各种塑料，有的人把不同颜色的玻璃瓶分类。最终，一些未经分拣的塑料垃圾，会成吨成吨地压成大方块，装上货轮远渡重洋，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中国人。

这是纪录片《塑料王国》的开篇部分。王久良为了拍摄这部纪录片花了5年时间，主题就讲外国的塑料垃圾在中国是如何被处理的。

他的镜头里记录下了一个个真实的画面：洋垃圾进入中国后，散布在从北到南的30多个大小乡镇，由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工人用手完成粗糙的分拣；清洗塑料垃圾的污水直接排入河流；孩子们把捡来的针管塞进嘴里玩……

数据显示，2016年，我国进口洋垃圾730万吨，总值达37亿美元，年进口量占全球年产生量的56%，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垃圾进口国。这些漂洋过海而来的洋垃圾所带来的环境污染、生态安全、人民群众身体健康等问题,也随之站上了风口浪尖。

事实上，我国早在1995年就颁行了《固体废弃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刑法》第155条适用范围也不断扩容，进口电子、医疗、服装等废弃物，一经查获按走私罪惩处。

然而，由于垃圾走私手段隐蔽、监管乏力、法律不健全等原因，近年来，走私洋垃圾问题却愈演愈烈。即使在连续的监管风暴下，在今年7月环保部启动的打击进口废物加工利用企业环境违法行为专项行动中，依然有高达60%以上的企业存在转让固体废物进口许可证及非法倾倒、处置危险废物等违法行为。

“我们不需要垃圾，这是在掠夺子孙的福祉。”王久良看到，洋垃圾的入侵让整个产业区域的人都受到了伤害。

垃圾利益链

走私洋垃圾问题屡禁不止的背后，是利益驱动。发达国家的垃圾处理公司以极低的价格将垃圾卖给中国的企业，这些垃圾在中国再生之后又变成商品，以高价格流回发达国家，由此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链条。

张秀芳是这个利益链条的末端。10多年前，她和丈夫就从河北廊坊的老家来到北京，做起了垃圾回收生意，经营着一家塑料作坊。

像这样的塑料作坊，山东、江苏、广东等地的很多小镇都有，有的小镇甚至被称为“废旧塑料的华尔街”。张秀芳说，一些人从“进口商”那里购买来自世界各地的废塑料，分拣出可回收利用的部分，然后进行粉碎清洗、加工造粒，使之进入下一轮的循环利用。

洋垃圾产业的存在以庞大的底层劳动力为基石，然而洋垃圾的利润，却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有人给洋垃圾利益链算了一笔账：洋垃圾到岸价140美元/吨，其中10美元付给中间商，加上进口税等，洋垃圾成本在人民币1000元至1100元/吨。通过分拣，废纸销售价格约人民币2000元/吨，牛奶瓶、矿泉水瓶等塑料制品，销售价约人民币7000元至10000元/吨，铝制易拉罐等物品市场销售价约人民币4000元/吨。

“企业需要进口固体废物有一定原因，一是量大，进口固体废物能提供稳定、规模化的再生资源。二是国外垃圾分类做得好，垃圾质量比国内好。”清华大学环境学院循环经济产业研究中心主任温宗国告诉《工人日报》记者。

“在过去特定发展阶段，一部分可用作原料的固体废物，在弥补国内资源短缺方面发挥了一定作用。”环保部国际合作司司长郭敬说，但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进口固体废物再利用也暴露出不少问题,尤其是近年来，洋垃圾问题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洋垃圾到了亟须治理整顿的时候。

提升垃圾治理能力更关键

进口固体废物利用业最终迎来了密集的“监管风暴”。

今年4月18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34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要求以维护国家生态环境安全和人民群众身体健康为核心，完善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

在此背景下，中国向WTO提交文件，将废塑料、未经分解的废纸等24类固体废物列入禁止进口范畴；7月27日，国务院办公厅正式印发《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与此同时，环保部在7月启动了打击进口废物加工利用行业环境违法专项活动。

这是否就意味着中国将对固体废物施行“一刀切”呢？环保部土壤环境管理司负责人表示，我国将根据环境风险、产业发展现状等因素，分行业分种类制定禁止固体废物进口的时间表，先行将环境危害大、群众反映强烈的生活来源的废塑料、未分拣的废纸等固体废物禁止进口，并综合运用法律、经济、行政手段，逐步有序大幅减少固体废物进口种类和数量。

但禁止垃圾入境还远远不够，更关键的是提升垃圾治理能力，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垃圾回收利用率还很低，垃圾分类还没搞好，不利于后续再利用。”温宗国说，治理洋垃圾，不仅要完善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更要加强固体废物回收利用管理，引导企业发展循环经济。

环保部部长李干杰此前在《人民日报》撰文称，在禁止垃圾非法入境之外，还应建立长效机制。比如加快国内固体废物回收利用体系建设，提高国内固体废物的回收利用率；完善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基础设施，规范国内固体废物加工利用产业发展；积极引导公众参与垃圾分类，努力营造全社会共同支持、积极践行保护环境和节约资源的良好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