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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7年07月03日 星期一

一位初中文化程度的供销社职工,历时22年编纂《数码字典》,其优势是任何网络技术所不能比拟的。而妻子赵华芬是唯一支撑他坚持不辍的精神力量。

何光才:言及妻子必泪崩的壮家编书人

本报记者 陈昌云 黄榆
《工人日报》(2017年07月03日 05版)

漫画 赵春青

只要提及他妻子,就必然抹泪——这是采访“汉字通式编码技术”发明人和《数码字典》编纂人何光才一整天的过程中,记者所经历的景象。

6月16日下午,播放云南文山州总工会主导拍摄,表现何光才以人生最宝贵的22年时光编纂《数码字典》的微电影《初心》后不久,在场的文山州总工会副主席杨琪玲就喃喃自责道:

“哎呀,都怪我,不该这时播这个电影。”

她突然发现在场的何光才看到影片中自己妻子的形象时,不停地以手抆泪。

杨琪玲给这位54岁的中年壮族男人递过去一沓纸巾。

何光才的妻子名叫赵华芬,与何光才相濡以沫24年,2012年3月5日,赵华芬因罹患肺癌而撒手人寰。

“从1995年6月到2016年元月,用了22年时间,我的《数码字典》终于出版,而在这个过程中,我的父母、弟弟、妻子一共4位亲人,先后与我永诀,”何光才流着泪说,“尤其是我的爱人,我对不起她。”

见过夫妻恩爱的,没见过如此恩爱的。

在妻子已经辞世整整5年又3个月后,何光才仍然不能想到妻子、看到遗像、接触遗物,甚至不能听人齿及赵华芬的名字。

他告诉记者,不是他泪点低,而是“太爱她了。”

何光才如此挚爱他的妻子,其来有自。

距今整23年前的1994年1月9日,好读书看报获取知识的何光才从《文山报》副刊看到一篇文章《夕阳无限好 映红满天霞》的文章,读到其中一句“耄耋老态”时,何光才不识“耄耋”两字,于是就顺手抓了一本《四角号码词典》查阅,可就是查不到这个词儿,当时国民教育经历只有初中的他又不懂拼音,无从知道这个词的读音,按这本词典的查阅方法,他怎么也查不到“耄耋”这个词儿。

就是这么一个偶然得不能再偶然的原因,导致他下决心要编纂一本中小学生“最好使”的汉语字典。

何光才当时是文山州富宁县供销社的一个职工,具体负责为山区农民种植八角提供技术指导,他不仅学历低,而且收入十分微薄,妻子赵华芬在一个招待所工作,收入比他更低。

但何光才一旦确定了志向,就决不回头。

联络了供销社主任农朝辉、供销社办公室主任黄超、小舅李华章三人,并取得他们的无偿支持后,以“无知者无畏”的心态,何光才带着他们仨踏上了编纂《数码字典》的坎坷畏途。

初中文化程度、供销社职工、不名一文的穷光蛋;至今用方言说汉话依旧“壮腔”甚浓;与工具书毫无瓜葛…如此多的劣势纠集在一起,使得不少人一致认定何光才“疯了”。

只有赵华芬不认为丈夫有精神问题,反而坚定地支持他在编纂的荆棘路上踽踽独行。

“我开始编字典后不久,有一天晚上,县人事局长夫妇来我家,和我聊了不少。过了几天,他才告诉我那晚是专门去我家考察我是否有精神病,‘有人说你疯了,那天晚上去你家,看你的言行举止都正常,所以我不相信你精神有问题。’”

编字典需要按照不同的笔画、笔顺把常用的10000多个汉字手工抄写在纸片上,再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何光才穷,买不起纸张,他就和农朝辉、黄超、李华章一起捡拾人家废弃的香烟包装壳,用剪刀剪切成长宽约一公分的正方形小卡片,再以手工将一个个汉字抄写于其上。

6月16日下午,在何光才的工作室,记者看到了一摞摞用楷体工整抄写的小卡片。

“这是黄超抄写的,他已经故去近15年了。”

何光才的字典编纂工作始于他首先发明“汉字通式编码技术”。

从1994年1月开始,经过一年半的艰辛工作,他发明的“汉字通式编码技术”于1995年6月获得了国家专利,紧接着,《数码字典》正式进入编纂,直至赵华芬去世,长达19年的时间里,是赵华芬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斯人已逝,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赵华芬从何光才决定编字典那一刻开始,就一直鼓励支持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说过泄气话,劝我不要做。”

何光才自己分析,赵华芬是基于爱他而无条件支持他,舍此别无理由。

他认为,赵华芬的支持,除了以完全和绝对承担4口之家所有家务劳动的形式外,就是给予他无尽的爱。

“婚前我向她保证,婚后绝不和她吵架,任何情况下和任何时候都不会骂她,我也做到了,她有时生气,我就逗她笑。”泪眼婆娑之下,何光才开始了讲述。

何光才回忆道,他白天劳累,晚上睡觉会打呼噜,第二天早上,妻子总是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家里唯一的床让给他睡。

“我出差回来,到家之前,她会把饭菜做好,然后听到我脚步声,开门出来笑眯眯的迎我进家,进了家,接过我的包放下,就带我到厨房,打开桌子上保温防尘的盖子,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在桌上。”

“她常常对我说,‘爱你多少都爱不够,早上舍不得离家去上班,下午希望早点下班回到你身旁,总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这对贫贱夫妻好到什么程度,何光才讲述了这样一个细节:

“有好几次,我在里屋做事,编字典,她在外屋看电视,她想我,又不想打扰我,就打电话,我一看电话是她打的,就从里屋出来,她满脸笑容告诉我,她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看看我。”

斯人已逝,无法探究赵华芬的内心世界,反正她对丈夫的这种情感,在当下这个时空,已经很难很难为一般人所理解。

但以何光才当时的窘境,赵华芬是唯一支撑他20多年坚持编纂《数码字典》而不辍的精神力量。

字典的编纂,在技术方面倒也算顺利,但要把这本64开、厚达1116页的手工撰写的字典变成铅字带着油墨的幽香出版,何光才面临着好几道“坎”。

择其要者有两大“坎”:第一道是来自“官家”的认同,第二道是出版的资金。

通过他在州委党校读书所结识的几位老师,何光才终于如愿以偿,“2004年9月5日,在省社科联,有8位语言文字专家给我开了一个评审会,对我的字典给予了高度评价。”

评审会的召集人是云南师范大学教授、语言学博导、校长骆小所。

次年,也是在州委党校和文山师专几位老师的辗转帮助下,何光才认识了云南亘元育人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总章晴,在章晴的帮助下,2006年4月20日,何光才终于拿到了教育部“关工委”理论中心《关于“现代汉语通用字数码字典”推荐函》,这就给出版社正式出版这本字典打通了政策瓶颈。

正式出版需要一大笔钱,何光才自己穷得叮当响,一度穷到银行存折上仅有2元钱,自己被迫以半价卖藏书度日的地步。

这时文山州总工会出来了。

“州总工会主席兰朝明等先是及时推荐报送何光才作为州劳模的人选,从工作的角度关心这位奇才职工。”州总工会副主席杨琪玲说。

2016年春节前夕,文山州委书记纳杰来到“劳模”何光才家入户慰问,一进屋,就看见桌子上摆满了《数码字典》,得知字典为眼前这位瘦小男人所编纂,纳杰很惊奇,又得知出版这本字典,何光才个人无财力,欠了一大笔出版费,纳杰指示相关部门给州委写报告,“社科联写了一个请求补助出版费的报告,纳书记批复了50万元,一下子就帮我付清了出版费用。”

何光才说,这本《数码字典》集科学性、普及性、适应性于一身,尤其适合我国中小学生以及外国人学汉语用,“我用1、2、3、4、5、6、7对应代表汉字基本笔画的点、横、竖、撇、折、捺、提,结合国家文字所规定的笔顺规范,不受偏旁和角位限制,不存在难检字,人机两用,查字打字同技术,会查字就会打字,而且保证你5分钟内学会查阅。”

在网络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手机、电脑查阅技术高度发达且方便,何光才的《数码字典》到底有无推广价值?

“是中国人就必须懂汉语,他这本字典的最大价值就在于,它最适合中小学生用,可以从小牢固树立汉字书写的笔顺和笔划规范,对中华汉文化的传承有独特的贡献,这是迄今任何网络技术做不到的。”何光才现在供职的文山州社科联副主席王怀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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