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矿工吗 ?

( 图片来源于网络 )
编者按
最近,电视剧《人民的名义》火了,创作者周梅森再一次成为热议作家。翻开他的履历,赫然写着矿工的身份。或许是他曾经下煤矿的经历让他在刻画工人这个角色时更加游刃有余。在他的短篇《永远是矿工》里这样写道:“我的文学梦是在那深深的矿井下萌发的。是那片默默无言的煤海和满脸的煤灰、汗流浃背的父老兄弟给了我最初的创作冲动。”
如今,仍有千千万万名煤矿工人在井下挖掘着人生的希望,煤海中幽暗的灯光挡不住他们怀揣的梦想。他们写诗,他们撰文,用自己的满腔热血给无尽的黑暗点燃一盏盏亮光。
黑色画笔 (组诗节选)
老 井
收 拢
乌黑的巷道 、 乌黑的地心 、 乌黑的矿工
电车头开过
明亮的灯光划亮多少地质年代的沧桑
铁棚逐渐弯曲 , 岩层一声不语
悸动的煤层,拼命地把戳进体内的钢轨往外推
“ 今天必须咽下这块万吨的大炭才能下班 ” 。
高大的综采机满脸惆怅地
对低矮的皮带运输机说
“ 冰川纪 、 石炭纪 、 侏罗纪 ,
草履虫 、 三叶草 、 针叶林 ” 。 矿长和总工程师
刚谈过神秘深邃的地心压力
抬头便看见栖身的巷道正缓缓地收拢
救 赎
第一次下井 , 在八百米地心深处关掉矿灯
便遭遇到史上最强的黑暗
我的眼睛看不到脚尖 , 左手看不到右手
浑身的器官都看不见
他们的父体,遍体上下没有铜钱大的一块亮点
沿着前方30°倾斜的工作面上行
在陷于黑暗和低洼时对自己的一次提升
行为
闷热无风的空间 , 二百米的上山爬过
矿灯下,淌出的一身晶亮大汗是救赎的光点
瘫软在风量充足的巷道内
肺部的风箱拉得吧嗒、吧嗒地作响,我竭力张
大嘴
想一口把地心黑暗以及其中
包裹的煤层岩块 、 钢轨矿车一口吞下
杜华赋
你或许感受到了煤炭的温暖,懂得煤炭的价值,但你认识在千米地心开采煤炭的矿工吗?如果你不认识,就去幽深的矿井下走一走,看一看吧——
一
矿区文联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文学笔会,这次笔会除了采风还增加一个内容,请一位姓高的大学副教授讲文学创作。
高教授从大城市来到矿区,情绪有些低落——或许是几百公里路程有些疲倦,或许是从大城市到偏僻的山区有些陌生,以至于在井口工业广场参观时,他很少说话,甚至看见上下班的矿工也有些不屑一顾。晚上,几个文学青年来到高教授的住处,想请他指点一下创作窍门。可高教授却讲一些自己职务、职称、待遇的诸多不满意,那场面感觉有些尴尬……
第二天上午,高教授和新来矿区的大学生文学爱好者下井体验生活。穿上工作服和高筒靴,戴上安全帽和矿灯,系上腰带,高教授很兴奋,他说:“感觉有些像出征的武士。”
下井前,带队的矿安监员对大家讲了安全注意事项。在宽敞明亮的巷道行走了半个多小时后,高教授和一行人来到副斜井人行道口。安监员告诉大家要从人行巷道往下走,并注意头顶安全。由于矿井开采年代久远,人行巷道又矮又窄,顶上还滴着冰冷的水,稍不注意头就撞在岩石上。往下走,巷道愈来愈阴森,流水中的硫化氢味愈来愈刺鼻,高教授的话也愈来愈少了。
见高教授有些疑惑,安监员说,矿井往下延伸时,局部巷道的岩层中含有硫化氢。
高教授神情凝重,沉默无语。
安监员看高教授蹙着鼻头似有些担忧,特地对他说:“这都是轻微的。在有硫化氢随水流涌出的地方,我们用化学液体喷雾,在水中加石灰,加大风量,大大减轻硫化氢的危害。”
说话间,高教授来到井下水泵房,一位水泵工正在巡视水泵运行情况。
“在这里上班辛苦吗?”高教授问水泵工。
“不辛苦,比采煤轻松多了。”水泵工微笑着告诉高教授,“我原来在采煤队上班,因为脚受伤,领导照顾我,调到水泵房上班。”
“你受伤了可以在地面上班,为啥还要在井下?”
“井下收入高些,现在儿子上大学正需要钱。”水泵工一直微笑着说。
“我们矿工长期和自然灾害打交道,付出许多。虽然,现在煤矿有很大的变化,但很多人并不真正了解矿工,认识矿工。”安监员感慨道。
听着嗡嗡的机器声,闻着沉闷的空气,看着憨厚的水泵工,高教授陷入了沉思——或许,他想起了自己生活的美丽校园、宽敞的讲堂?想起了蓝蓝天空、清新的空气?
出井后,高教授主动提出:“下午提前讲课。”
从下午1点讲到6点,高教授讲文学新动向、文学与生活、创作技巧,教授讲得滔滔不绝,学员听得津津有味,教室里笑声、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晚上,高教授还把文学骨干请到他的住处,为他们“开小灶”……
第三天早上离开矿区时,高教授特地来到井口,热情地和矿工们一一握手,嘘寒问暖。高教授哽咽着说,是矿工给我上了一堂终身难忘的课,我认识了矿工,感悟了人生。
二
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木诗人从千里之外来到矿区“走基层”。他说要体验井下生活,认识矿工。
见木诗人文文弱弱的样子,矿技术员特地安排了一条下井线路:从上山往下山走,减轻他的体力消耗。这是一个老矿,生产条件不太好。在人行巷道走了半个多小时后,巷道愈来愈狭窄,木诗人的脚步也愈来愈迟疑。走到一垮塌处,洞口只能一个人钻过去,木诗人很害怕。
“这是陈旧性垮塌,已经处理好,只是浮渣还没清理走,很稳定,很安全。”技术员对木诗人说。
木诗人木然,甚至打退堂鼓:“我……我不想往前面走了。”
陪同的宣传、工会人员惊愕不已,都感到他这样说太突然了,但还是一再鼓励他继续向前走。技术员在洞口来回钻了两三次,为他做示范。木诗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钻过去了。一行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技术员一边带路,一边给木诗人介绍矿井的生产情况。当一行人来到一溜煤口时,技术员说:“我们从这个溜煤眼梭下去,就到了工作面。”
木诗人看着黑黑黢黢洞口,问:“有多长?”
“七八米,眼睛一闭就下去了。”
“还有其他路吗?”木诗人又打退堂鼓了。
“我们现在只能从这里下去,才能回到地面。”技术员告诉他。
一听说“回到地面”,木诗人咬咬牙,答应了。
“我在前面,你紧跟着。洞口风流大,一进洞口你要眯上眼,防止灰尘吹进你的眼睛。”技术员一边说,一边带木诗人往下梭。
果然,眨眼间就梭到工作面了。
工作面上矿灯忽闪忽闪的,矿工蜷缩在狭小的空间,把煤炭往溜煤槽里刨。
“煤矿不是搞了机械化开采,怎么还这样艰苦啊?”木诗人问。
“我们这一带煤田的赋存差,煤层薄,开采难,有的煤层只有40~50公分高。”技术员解释道。
见木诗人依然木然,技术员说:“煤炭是不可再生资源,我们不能放弃。”
木诗人心动了,他说要到工作面体验一下。他蹲在低矮潮湿、两边布满支架的工作面,全身几乎动弹不得……
出井后,木诗人凝视着深深的矿井,久久不愿离去。他情不自禁地说:“虽然只在井下经历了2个多小时,但这却是我一生最难忘、最宝贵的历程。矿工太伟大了,是永远值得尊敬的人,我一定要好好写写他们。”
其实,认识矿工很简单——只要你走进矿井,走近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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