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家陆续推出系列举措推动技术成果转化和与此相关的科研人员创业政策，各地也在提高转化收益比例、下放自主处置权等方面进行改革尝试，但始终未触及“科技成果所有权分配”的核心问题。

今年，四川省全面启动职务科技成果权属混合所有制改革，首批试点20家高校院所实施单位与职务发明人共同拥有职务科技成果产权，用触及成果所有权的“深水区”改革唤醒“沉睡”科技成果。近日，《工人日报》记者对四川此项探索性尝试进行了调查采访。

创新与产业发展存在“两张皮”现象

根据《2014-2015年度学科发展报告》，目前全国5100家大专院校和科研院所每年完成科研成果3万项，但其中能转化并批量生产的仅20%左右，形成产业规模的仅有5%，远低于发达国家的70%～80%。该报告认为，研究人员在成果转化中的奖励、报酬非常低等因素，是导致科技成果转化率低的重要原因。

根据现行规定，职务成果知识产权被作为无形资产，列入高校国有资产之中，在“国家统一所有，财政部总和管理，教育部监督管理，高校具体管理”原则下，其登记、变更、交易必须接受层层监管，以避免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此外，我国现行《专利法》中也明确规定“职务发明创造申请专利的权利属于该单位；申请被批准后，该单位为专利权人”。

记者了解到，迫于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压力，许多高校、科研院所担心承担“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最终导致科技人员在科技成果转移转化上不敢干、不愿干。

“高校科技成果因此被锁在抽屉里，这导致国家的钱投进去，无法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四川一家从事高精尖研究的科研院所负责人感叹，由于技术更新速度极快，技术类无形资产价值具有很强时效性，如果不及时转化，科研人员所付出的脑力和体力劳动便会付诸东流。

记者了解到，由于近20年来，我国经济体制和科技体制发生巨大变化，企业对技术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现行法律越来越无法满足新形势下科技成果转化的新需求。部分高等学校、科研机构提出，尽管现行法律下放了科技成果的国有资产管理权限,事业单位国有资产处置、收益管理办法也进行了相应调整,但科技成果若以入股形式实施转化,各有关方面对国有无形资产的后续评估、考核管理看法尚难统一,单位负责人对法律相关规定的落实存在顾虑, “持股难”“变现难”的问题有待进一步解决。

彻底改变科技成果“三输”局面

四川省科技厅此前在摸底时发现，该省重点科研成果3009项，企业需求1170项，其中处于国际领先、国际先进的成果有930项，其科研成果转化存在巨大潜力。去年12月26日，《四川省职务科技成果权属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正式通过实施，明确将在试点单位“探索职务发明创造知识产权归属和权益分享制度改革”，并要求“试点单位要与成果完成人或团队，通过约定方式，分享共同拥有职务科技成果产权的权利”。

根据《方案》，四川首选西南交大、四川大学等10家高校，省中医药科学院、省自然研究所等10家院所，探索“先确权、后转化”有效机制，实施单位与成果完成人协商决定职务科技成果的分享确权比例；对既有职务科技成果，可由完成人提出申请后，单位通过权利人变更、约定后期收益比例等进行产权归属分配；对新形成职务科技成果，单位与完成人之间，可通过共同申请、协议约定等完成共享；对单位拟放弃知识产权的职务科技成果，完成人可自愿、无偿获得产权，并变更知识产权权利人。

“产权界定越明确创新的效率就会越高，推动科技成果转化要在最大范围内、最大限度地调动科技人员的积极性。”四川省科技厅厅长刘东表示，在此背景下因地制宜地开展职务科技成果权属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是探索科技成果产权制度改革的创新举措，是系统推进全面创新改革试验的重要任务，也是推进落实科技成果“三权”改革的重要途径，符合四川实际。

“权属问题一旦突破，很多困惑迎刃而解。”有高校教师认为，“混有”模式下一旦完成人与单位共同成为权利人，那么在成果使用、转让、收益分配等各个环节，完成人将彻底拥有“话语权”，也使“三权”改革顺水推舟。“混合所有制将彻底改变过去教授没有股权、学校难以转化、社会享受不到成果的三输局面。”西南交大国家大学科技园副总经理康凯宁称，体制改革后，有些项目将会迅速得到转化。

产权激励让成果从抽屉走向市场

记者了解到，职务科技成果混合所有制的探索与试验发轫于西南交通大学。在2015年我国《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法》完成修订，并赋予高校成果处置权和奖励权后，2016年1月，该校出台“西南交大九条”，并取得显著成效。

“出台三天，就有4项核心发明专利办理了知识产权的校内分割手续。而在2010～2012年3年期间，学校只有7项专利得到转化。”康凯宁是西南交大“职务科技成果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设计者，据他称，改革试点一年来，该校已有160项职务发明专利实现分割确权，7家高科技创业公司成立。对比鲜明的是，2003年至2009年，西南交大国家科技园只有一项职务科技成果得到转化。

“千激励，万激励，不如产权激励。”西南交大副校长朱健梅称，在过去发明人没有知识产权预期的制度下，高校大多数知识产权是为了结题、报奖和职称晋升申请，缺少转化价值。职务科技成果混合所有制给予发明人明确的产权预期，可以鼓励发明人从立项到科研全过程培育成果的可转化属性，极大改善科技成果供给侧的结构，挤出大量专利泡沫。

“正是因为学校对我们作为发明人的职务科技成果分割确权，才使得投资人放心大胆与我们合作，推进科研成果向产品转化。”西南交大专注于生物材料发展研究的黄楠教授认为，“科技奖励、激励一定要落到科技人员本人身上，产权界定越明确创新的效率就会越高”。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发现，四川各高校院所对该省试点职务科技成果权属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举措无不拍手称赞，但对于改革预期则相对保守，普遍认为还应以观后效。

“让科技成果真正从抽屉走向市场还有很多工作要走，未来的路也还很长。”康凯宁认为，事关科技成果所有权分配问题，全国性的明确规定不可或缺。为了扫清改革障碍，他建议相关机构积极推进《专利法》的修改，尤其是修改现行《专利法》第六条关于“职务发明创造申请专利的权利属于该单位；申请被批准后，该单位为专利权人”的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