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岗、双鸭山、鸡西、七台河。

在拥有13个地市的黑龙江省，这4个城市的特点与命运是相似的——曾经以煤闻名、以煤为生，后来因煤而困。

2015年以来，在去产能的大背景下，这4座城市中的许多煤矿企业职工经历了艰难的转型——从令人羡慕的国有煤企职工，到需要开拓新领域的“职场新人”。

如今，许多煤矿职工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变。春节前夕，《工人日报》记者来到这4座煤城，倾听分流职工们讲述过去、憧憬未来。

观念在“转”，不再等靠要

王殿军坦言，当他听说自己被转岗分流时，心里“骂娘了”。

从小跟随闯关东当矿工的父亲生活在煤矿的王殿军，1987年考上了当时煤炭部重点院校阜新矿业学院。本科毕业后，他放弃了去广东的机会，回到家乡双鸭山市的四方台矿工作，一干就是25年。

作为单位早期凤毛麟角的本科生，王殿军多次有机会离开，但他一直没走，直到2015年底单位通知他转岗分流。

离开了熟悉的岗位，能去干什么？爱看报纸的习惯，给王殿军提供了帮助。新闻报道中，多次出现黑龙江省领导谈到农产品“既要种得好，更要卖得好”，这给了他启发。

2016年1月8日，黑龙江尚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成立了。这是王殿军和几位合作伙伴一起开办的佳木斯首家属地“互联网+”现代涉农服务企业。公司通过解决还款信誉这个症结，解决了农民“种得好”的问题；通过网上“公益性服务与经营性服务”相结合，铺设了“卖得好”的前路。

尚农公司打造的APP“豹团”上线后，10个月内吸引了3万种植会员、69家农机会员店、210家农资会员店、48位权威农技专家和2家合作金融机构。上线3个月时，平台交易额便已达到4230万元。

对煤矿转岗分流人员，黑龙江方面做了统筹安排。他们既可以转岗到农垦、森工、市政等单位，未扣“五险一金”之前每月工资1800元，也可以选择自主择业，未扣“五险一金”之前每月有生活保障金800元。

王殿军选择的是自主择业，而鸡西市环卫局新区管理处新区中队的于士义选择的是统筹安排。

转岗前他是鸡西矿务局梨树煤矿的一名掘进工。“现在的收入确实不如以前多了，过去每月能拿两三千元左右。”于士义坦言，现在的工作与之前相比，劳动强度降低了，危险性也降低了，但是收入的降低也让他感到生活压力不小。

尽管不情愿，但于士义说，正在上高三的孩子让他没时间抱怨。

转到环卫系统后，他和一同转岗而来的同事们被编入了一个新的队伍。由于认真工作、表现突出，他被任命为队里的检查员，带领20多人的队伍。

现在，作为检查员的于士义每月还能多拿100元电话费。尽管不是什么大钱，但是老于觉得自己的努力能带来变化，带来希望。

思路在“转”，从生活中找未来

转岗分流对每位煤矿职工来说，都是一次考验。

那些有想法、渴望打造出自己一片天地的转岗职工，有人通过对生活的观察找到了未来的路。

鹤岗市天天快递有限公司经理白明利，2016年分流转岗之前是鹤岗市俊德煤矿的后勤人员。凭借对身边“剁手党”较多的感知，他选择了快递业。

和他一起凑钱买到经营权的合作伙伴里，就有一起转岗分流出来的煤矿同事。从一开始，白明利就告诉大家，这个单位没有老板，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干活。

白明利说，他更愿意招从煤矿转岗出来的工人。“我们国企工人守规矩，顾大局，不会斤斤计较。”白明利说，现在按月发工资，大家干得更来劲儿了。

此外，招聘转岗职工也对企业起到节约成本的作用。“作为自主择业人员，他们每个月都有800元的工资，这里面还要扣缴五险一金，我们就不用在这方面操心了。”

有时候，转岗职工还成了一块招牌。

去年4月份以来，为进一步拓宽业务范围，白明利与合伙人们投资了养猪业。在与某农场谈合作的时候，听说都是转岗的工人来干这个养猪场，农场方面还按照有关政策给白明利们提供了一笔10万元的资金。

同样在生活中发现新出路的，还有双鸭山市远洋人力资源公司的刘洋。

曾经，他是煤矿的设备管理员，去年转岗分流后，这个29岁的小伙子发现，大量的转岗分流人员就是他可以开掘的人力资源市场。

人社部门也非常支持刘洋的设想，最终，刘洋拿到了资格证号为“003”的当地劳务派遣许可证。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盲目”地帮大家介绍工作。后来，几经对比，他把目光锁定在了离家相对较近、收入较高、消费程度相近的长春一汽。然而，作为一家新成立的私营人力资源公司，怎样才能敲开长春一汽的大门呢？

不出所料，他的第一次尝试吃到了闭门羹。长春一汽方面不放心小公司介绍工作，担心出现违规行为给公司造成损害。

了解到了对方的担心后，刘洋向对方表示，绝不会收转岗职工一分钱，双鸭山市人社局也给他出具了授权书。

为了取得转岗工人的信任，刘洋又组织了几位职工代表到长春一汽参观。

现在，已有56名煤矿转岗职工到长春一汽的直属厂、附属厂工作，刘洋也经常通过微信接收到大家传来的工作、生活照片。

在每一个职工走出去前，刘洋都会让他们把自己的电话留给家属。“他们出去工作，一旦有急事回不来可以先找我们，这样他们在外可以更安心一些。”

帮助在“转”，不仅仅是扶贫

黑龙江省为推动龙煤集团脱困，通过建立保底和再就业机制，两批组织化分流富余人员4万余人。

转岗分流中，有的人走得慢一些，或者因病、或是因家庭的重担而一时间走不出去。对于这部分人，作为“娘家人”的工会并没有忘记他们。

记者最新得到的消息是，黑龙江省总工会在2017年的预算中确定，将在工会经费中拿出2000万元作为困难职工创业扶持资金，还将拿出2000万元作为困难职工帮扶资金。

另外，为帮助4座煤城以及龙煤集团的困难职工，从2016年初至今，黑龙江省总工会总计拨付了专项困难帮扶资金2490.6万元。

在黑龙江省总工会2016年下发的全省1000万元职工技能培训专项资金中，4座煤城每家100万元。

实际上，各地方工会在使用这笔资金时不仅做到了专款专用，还都尽最大可能，按照当地特点来让这笔费用的效果发挥到最佳。

鹤岗市总工会不仅开展了简单易学、市场有需求的烹饪、面点、电工等技能培训，还将用人单位的招聘现场搬到了培训班的毕业式上；双鸭山市总工会考虑到煤矿距离市区较远，通过与技术院校合作将培训课程送到矿区生活区，参与培训的人员也延伸到了矿工家属；七台河市总工会将知名家政品牌与培训捆绑，让职工的学习与岗位对接，学有所成，助力家庭脱困；鸡西市总工会通过培训基地为转岗职工、家属提供培训，并以转岗就业率为考核标准作为是否需培训基地继续合作的重要指标……

春节将至，煤城中的人们“转”向新生活的脚步并未放缓。

在鹤岗矿务局办公大楼旁边，一座由转岗职工共同操持的“森鹤花苑”正在营业。推门而进，香气扑鼻，人们挑选着转岗职工自己培养的杜鹃、蝴蝶兰等鲜花，以迎接新年的到来。

是的，春节就要来了。

虽然北方的春天会来得晚一些，却从未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