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篱笆墙
常常路过表婶家屋后,那是一条大路,路坎子下边就是表婶的菜园地。
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这块地叫做桃树园,只是从没见过有桃树,大概那是很古的事了吧,倒是队里年年在那插山芋,也种过棉花。地坎子上,沿路夹了长长的密密匝匝的篱笆,很像一道墙。那时,表婶家住的也不是现在的楼房,是土坯房,表叔便在屋后路边起一条长堤似的土埂,做他家的风水,土埂上栽一些柏芝和水竹,长得茂盛,也成了一道墙。两墙之间一条路,弯弯的,成一个弄子;那弄子好深邃,有寻幽、觅险的意象。
变化的还有篱笆。走在路上,一眼就看到蹲在地里的表婶,一根老树桩似的,正埋头侍弄她的菜。说起来,表婶比我母亲还要大几岁,但她身体硬朗,生活足以自理。但表婶也有她的隐忧,菜地要防鸡和猪,没个篱笆怎么行呢。是的,表叔过世早,表弟和弟媳长年在外面做生活,很少照顾到家里,何况篱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弄好的。没办法,表弟便买来渔网,在菜地四周钉上几根粗木棍,把渔网绑上去,一道快捷简易的篱笆就成了。
不仅是表婶家,村里许多人家都是这样的,青壮年都出外做工了,留守的全是些老人和孩子,篱笆自然是夹不动的了。以前,长长的篱笆连接起来,把这一片地严严实实围在当中。
有一天,我到菜园里去看看,菜地还是那一片菜地,只是,昔日那蜿蜒如长城的篱笆墙却不见了,仅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影子,看了,不免让人心生凄惶。再一打量,我又不由得哑然失笑,那一大片菜地,都和表婶家的一样,各自围着渔网,权充篱笆;唯有我家的几块地无遮无拦,敞开着,鸡们便欢天喜地如逛菜市一般,难怪母亲感叹,说她种点菜,全都喂鸡了。站那想一想,要说夹篱笆吧,我可能真的干不了那活。首先要打木桩,木桩要粗,锲入土里,要深,要牢,要经得起风吹雨打;其次是依着木桩用竹片或长木条里外下横梁,中间密集地夹着柴禾,再绑扎成一体;绑扎一般用的是从山上精选来的细长的荆条,沿木桩穿过篱笆墙,从另一边绕过木桩再穿回来,临了,将荆条的一端揉熟,软化,打一个结,插进篱笆里压实。看来,我也要买些渔网回来了。
从前,常见一些劳力趁出工之前,抽个空,划着腰盆到湖里去,放几节渔网。渔网一端有浮子,白色的,漂在水面,便于收网时找寻;另一端是铅粒吧,向下坠着,使渔网在水里立起一道透明无形的墙。不用看守,人自上岸出工,自有那倒霉的鱼儿闲逛瞎闯钻进网眼里,腮帮子被挂住,做了餐桌上一道美味。
就是这样,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了,没空夹篱笆了,也少有人下到湖里张网了;于是,篱笆消失了,渔网便添了新的功用。其实,在我们村里,还有别的一些地方,消失的不仅仅是篱笆;只是,有些东西消失了,却别无可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