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是文乾刚工作室里的主色调。地上立着的，墙上挂着的，桌上摆着的，甚至窗台上搁着的，全是朱红色的雕漆作品。

被誉为“燕京八绝”之一的雕漆工艺，始见于魏晋南北朝时期，距今已有1600多年历史。顾名思义，它是把天然漆料涂抹出一定厚度，再用刻刀在堆起的平面漆胎上雕刻花纹的技法。根据漆色不同，雕漆可以分为剔红、剔黑、剔黄、剔绿、剔彩等品种。

文乾刚的创作属于“剔红”。2009年，北京工艺美术行业协会、北京市民间艺术家协会、北京市玩具协会将他的雕漆誉名为“文氏剔红”。

穿梭在一片红色中，身着黑衣的文乾刚很是显眼。他走起路来速度偏快，因为常年坚持运动，胳膊上显露出隐约的肌肉线条。很难想象，他今年已75岁高龄，而且是目前全国唯一一位掌握雕漆工艺全套技术的非遗传承人。

从事雕漆艺术一辈子，文乾刚的亲身经历一直让他觉得，好的艺术作品一定可以换得好的价值。

“轮岗”3年 摸透全套工艺

在文乾刚看来，自己之所以能“玩转”雕漆的全套工序，用时下流行的概念来解释，是因为刚参加工作时当了3年多的“管培生”。

1961年，20岁的文乾刚从北京工艺美术学校雕塑系毕业，被分配到北京雕漆工厂设计室。作为专业院校的学生，经过1年的岗位实习，文乾刚本该与同期进厂的人一样，安心在设计室里画稿子，但他却被继续留在雕漆生产的各个车间参加“轮岗”劳动。

在那个年代，一个干部身份的人老在车间劳动是很奇怪的事，文乾刚虽然心里也有疑惑，但生性好奇的他很快就被车间里的各项技术所吸引。

在雕刻车间学习浮雕和锦纹雕刻，在木工车间苦练“锯直刨平”，在铜胎车间拿起紫铜“当当当”敲出一只小狗……再加上涂漆、画工、抛磨，不经意间，年轻的文乾刚熟练掌握了雕漆工艺的每道工序。

很多年以后，文乾刚才知道，之所以被“下放”到车间抡锤弄斧，是因为厂里领导有意要把他培养成雕漆方面的全能人才。

效果很快显现出来。1964年，北京雕漆厂要进行产品更新换代，但由于雕漆生产环节复杂繁难，各环节之间都有一定技术壁垒，一时间，新产品应遵照什么样的生产工序成了难题。

在车间磨炼了3年多的文乾刚挑起了重担。从产品图纸设计，到制定工艺流程、用工用料定额，再到实际生产操作，他都全程参与。积累的经验转化成每月上百款新产品的设计制作，仅2年时间，文乾刚就将雕漆厂原有的30多个工艺品种扩大到千余种，并通过外贸公司将产品源源不断向外输出。

独创“雕漆马” 外汇外快一起赚

1966年，“文革”爆发，文乾刚革新雕漆产品的进程中断了。但漫长的间隔并未消磨他对雕漆的兴趣。1978年，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他决定将自己的雕刻专业与雕漆工艺相结合。由此设计出的仿唐三彩马雕漆艺术品一度让雕漆厂成为人人都想挤进去的“肥单位”。

一次偶然的参观，文乾刚相中了博物馆陈列的一匹唐三彩马。反复研究后，他用铜敲成一个马的胎子，用黄、白、绿三种颜色配漆，独创出仿唐三彩马的雕漆作品。作为当时北京雕漆厂的主要客户，一家外贸公司的订货经理一见到这匹马就爱不释手。几乎没有还价，他就接受了雕漆厂厂长的要价：一匹马8500元。但订货经理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雕漆马必须实现量产。

批量生产的难点是让生产线工人能轻松制作马的模具，“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手敲出一匹马。”为了攻克这个难题，文乾刚进行了大量研究，最终在北京玩具厂的帮助下，尝试用搪塑工艺创造出一种可以快速、简单地制作三彩马模具的方法。

有了人人都能掌握的技术，文乾刚开始带领大家大量制作不同尺寸、不同形态的雕漆三彩马。那几年，北京雕漆厂的三层小楼里到处都摆满了三彩马，“要多少就能做多少，大家都戏称这里是‘马圈’。”文乾刚笑着回忆说。

雕漆三彩马一直热销到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为国家创汇3000多万元的同时，也让雕漆厂职工赚到了“外快”。文乾刚介绍，由于利润实在太高，经过特批，职工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加工三彩马来增收。“在当时平均工资仅有40元的情况下，员工每月获得的平均奖金高达120元，那时候很多人都想尽办法要调进厂子里。”

市场大人才少 老当益壮传承技艺

2001年，文乾刚退休。几乎与此同时，由于外贸公司不再为工艺美术品代销出口，难以为继的雕漆厂停止了生产。但文乾刚却无意停止自己的雕漆生涯,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以一己之力起家，开始招收学徒，传承雕漆技艺。

走进工作室，除了老当益壮的文乾刚，还能看到许多年轻的身影。据文乾刚介绍，他招收的徒弟分为3类，其一是专攻雕漆的“下手”，即从事整个背景锦纹的雕刻。这项工作的技术门槛相对较低，稍加练习就可以入门。其二是技术型，这类学徒有一定的教育背景，但缺乏工艺美术的专业训练，文乾刚主要教授他们雕漆的“上手”，即浮雕雕刻，“他们更多是在‘雕刻’技术上下功夫，以后可以朝着高级技工的方向发展。”第三类徒弟则是来自于艺术院校工艺美术专业的学生，其中不乏硕士生和博士生，文乾刚把他们的培养目标定为“雕漆设计师”。为了让他们也成为全能人才，文乾刚还与北京市政府合作，让9位学徒在河北的一处基地接受与自己当年一样的“轮岗”培训。

尽管文乾刚一直重视年轻人的培养，但据统计，目前全国从事雕漆行业的总人数仍不到100人。“雕漆入门虽容易，但技术要达到一定水平至少需要四五年时间。”文乾刚表示，这么长的周期，无论对员工还是对公司，都意味着不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

与对人才匮乏的担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乾刚对雕漆市场的信心。他告诉记者，工作室现在着力打造品牌，他每年只做几件产品，这些产品往往在制作之前就已经被预订了。在他看来，雕漆未来的发展并不是走进寻常百姓家，而是朝着精品、收藏方向发展，“只要你能做好，艺术品就一定是有价值的。”他说。

就业创业小贴士

雕漆工艺入门较为容易，从事背景锦纹的雕刻，技术门槛相对较低，稍加练习就可入门，但技术要达到一定水平需要四五年以上的时间。目前全国从业者人数不足百人，具有较大的市场潜力与发展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