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青壮年外出务工,农村孩子进城上学已成为趋势,但也因此割断了农村的文化脉络,使孩子们对乡村传统美德和文化越来越陌生——
“空心”的村小 留不住的乡愁

村寂少童音
李法明 画
日前,笔者回了一趟湖南老家,发现一些村里的文化生活过于贫乏:村民们没事不是呆在村口的小卖部打麻将,就是三五成群泡在别人家打纸牌、玩扑克,在“双抢”的农忙时节,有的人也不例外。
笔者走进自己曾就读过的村小,看到校园里杂草丛生,那幢三层高的教学楼玻璃窗全碎了,露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大洞小洞……
笔者家乡小学只是一个缩影。据媒体报道,从山西、宁夏,到重庆、福建、湖南……一场乡村小学“减员潮”正在加速度席卷全国,“空心校”正在大量涌现。“撤点并校”虽然从总体上有利于教育质量的提升,不过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乡土文化的凋敝。
村小撤并留下“寂静村庄”
湖南省郴州市苏仙区栖凤渡镇正源村小是“撤点并校”的产物。2009年,区教育局将这所服务2000多名村民的村小关停,到5公里外的原廖王坪乡中心小学就读。目前,这所原乡中心校有600多名学生,2012年撤乡后学生在逐年减少。
老教师李桥林还记得,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自己在正源村小当民办教师时,村子里人气很旺,村民们大多在耕田种地。每到农闲时节,就会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来到学校,或与老师们谈谈孩子的在校表现,请教老师回家如何指导孩子;或与老师们讲讲奇闻趣事,聊聊国家大事;或与老师们聚在一起下下象棋、打打扑克……学校成了村民们心中的文化中心。
在李桥林的记忆中,那时,村民尊敬老师,老师也是全心全意为孩子们教好书,学校有什么事情,村民们知道后不用招呼就赶过来了。
李桥林告诉笔者:“本世纪初,作为农村义务教育经费主要来源的教育费附加和教育集资被取消,当时国家教育投入机制没有相应地建立起来,导致农村教育经费不足,办学条件难以保障。撤并后的村小没了活蹦乱跳的读书郎,没了知书达理的老师,一些地方通过中小学布局调整集中办学,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轻财政压力,成为政府的一种自然选择。”
以苏仙区原廖王坪乡为例,2000年前有8所村小,一所中心小学,一所初中;到2009年时,全乡仅保留一所中心小学,初中撤并到郴州市十二中。村小消失,妇女陪读,青壮年外出务工,该乡的许多村庄村民老龄化的态势十分严重,只有到寒暑假期间,才听到孩子们的嬉戏声,村庄逐渐失去了生命力与活力,沦为不闻童子声的“寂静村庄”。
乡村文化正在逐渐衰落
面对日益消逝的村小,许多村民及教育工作者无不为之感到惆怅和惋惜。
近年来,全国“十佳师德标兵”盘振玉明显感觉到,老师和村民们之间的疏离感在加剧,有的村小逐渐沦为农村社会的一方“孤岛”。 许多村民外出务工陆续发家致富,农村教师则依然清贫度日,两者的价值取向也渐行渐远。如今,农村老师很少走村串户,搞家访的也少了,学校和村民已近乎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2007年,由一家爱心企业捐款援建,设施完善、建造标准较高的五马垅村小,随着学生数量人数的不断减少,加之这里山高路陡,不适宜人们居住,扶贫攻坚任务繁重,2012年,村里400多个瑶族同胞整体搬迁到山下居住,盘振玉所在的村小也随之撤并。现在,村小已完全荒废,变成了林场的一个看护点。
“在村小就读的孩子,家庭条件都比较差,也有一些家长认为孩子学习不好,在村小将就算了。” 盘振玉说,村民的钱袋子一天天鼓起来,老师们却显得有点清贫,不再受人尊重,往日热闹的学校也逐渐无人问津。
一辈子献身山区教育,对学校和农村社会关系的变迁,盘振玉有着独特的洞察和切身的体会。
“以往,每到农忙时节,村小都要放几天农忙假,让孩子们回家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如今,村小与城区学校一样,除了上课还是上课。教育对农村来说,并不是单纯的教书育人。其实,一所村小就是当地的一个文化高地。随着学生大量离开农村,进城上学已成为热潮,却因此割断了农村的文化脉络。”盘振玉观察到,如今的农村,能工巧匠越来越多,文化人才却越来越少;村民腰包越来越鼓,休闲方式却越来越少;楼房越盖越多,文化场所却越来越少。随着村小的消失,农村文化的高地不在,大量的中青年劳动力外出务工,对农村的疏离感逐渐增强,使农村文化活动失去了中坚力量和新鲜血液,村庄后继乏人,绵延千百年的农村文化面临传承及拓展危机。
提振村小重构乡村文化
“如今村集体经济壮大了,基础设施改善了,村里可以给村民买社保、买医保,但唯一无能为力的,就是为村民提供不了高质量的教育!”郴州市苏仙区飞天山镇白溪村村支书曹晓毛说。
曹晓毛坦承,现在,原有的村庄文化流失了,原有的村庄特色丢掉了,原有的文化底蕴也在消失。村民仅有的文化活动,要么是坐在麻将桌上,要么就窝在电视机前。即使逢年过节,过去那些玩龙灯、划龙船、踩高跷、说鼓书、唱皮影戏等文娱活动也几乎销声匿迹了。
郴州市教育局基础教育科科长陈庆通对此有自己的见解:“学校如果远离了村庄,乡土文化就缺少传承。以往,农村所发生的事情都会影响到学校师生;如今,村小的远离,使得孩子们对乡村传统美德和文化越来越陌生。”
对此,他认为:首先,农村学校的布局调整与优化,既要考虑人口变动与迁移趋势,又要考虑人口增加趋势,科学布局,规划新建一批标准化的中小学校,让村小成为农村社区公共服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课余时间向农村居民开放青少年活动中心等,使村小在文化普及、科技传播、文明建设中发挥积极作用。
其次,村小的衰落,让家庭教育有所缺失的村民,往往将希望投诸学校。但村小的没落让这条教育之途变得曲折莫测,应充分考虑乡村文化缺失带来的不利因素,有人群的地方就应该有教育,家庭教育主要培养孩子的性情和品格,学校和课堂教育主要是传授知识和技能。村小或教学点的撤并,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乡村文化的流失。
再次,农村输出一批又一批人才,但少有人回来。农村子弟不再“落叶归根”,而农村也很难吸引到城市人才,这就让乡土文化呈现出了某种虚空状态。国家应将优质教育资源进一步向农村倾斜,出台优惠政策,为农村留住文化“绿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