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进城就一定意味着成功?是不是做农民就一定没有出路?在城里打拼20年后,罗强回乡创业,却遭遇老父“断亲”的怒火……
一对乡村父子的“触底”对抗
“离开农村,做个城市人,才是成功!”——不知从何时起,这个逻辑框住了根植于土地的庄稼人,似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已成为必须逃离的苦难,似乎融入城市的车水马龙与霓虹璀璨,理应是成功的标志。对此,36岁的罗强备受其困。
在城市里打拼20年后,罗强带着满腹的田园蓝图回乡,却遭遇了懂事以来最大的打击:因不满其携妻儿放弃城市生活回到农村,父亲将他推出家门,甚至放狠话称要断绝父子关系。
“是不是进城就一定意味着成功?是不是做农民就一定没有出路?”像是询问,却又不等他人回答,罗强马上摇头否定:“不是这样的,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未来还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年轻人回到生养的土地,再造乡村田园。”
城市老板立志“新农人”
四川省宜宾县喜捷镇新河村,是罗强的老家所在。虽然出生在农民家庭,但勤劳的父母仍尽最大努力给了他优越的生活,希望罗强“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扎根城市”。16岁那年,罗强萌生了与父亲一样的城市梦,却等不及知识改变命运的“慢速列车”,偷偷制定了从农村到城市的“逃跑计划”。
1996年起,罗强先是在重庆做美发学徒、独立开店,2008年以后又返回老家经营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随着经济条件一步步殷实,他成为村里第一位开小汽车回家的老板,也在宜宾县最好的地段购买了房产,进而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
“可我不觉得有多欣喜。”对于自己在外打拼得来的一切,罗强并不掩饰从中获得的成就感,但伴随而来的也有空虚感,他自嘲在城市适应20年,依旧水土不服,“人到中年愈发思乡,‘根’在那里,朋友都在那里。”
2015年,喜捷镇打造宜宾县旅游环线,重点发展乡村旅游产业,从商多年的罗强敏锐嗅出商机。他思量再三,开始清理转手城市里的生意,注册成立家庭农场,还加入了老家的水果专业合作社,“想好了,回村里做一名‘新农人’,搞一些与父辈祖辈刀耕火种不一样的乡村经济。”
今年春节,罗强“打包”带着妻女正式回乡。可未曾想,听闻他做了这样违背常理的重大决定,65岁的老罗不干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父子对抗就此展开。
父亲恨铁不成钢欲断亲
“好不容易在城市落脚,为啥要回农村,而且还是回来种地!”这一次,老罗真的动了怒。在长达三个月的冷战后,罗父向派出所申请与儿子进行分户,并放出狠话,如果罗强不改变主意,就与其断绝父子关系。
20年前,罗强的弃学出走,一度让他寄托于儿子身上的进城梦成为泡影。原本他期望从罗强开始,老罗家的每代人都能够体面地生活在城市里,而不仅是做一名漂泊的打工者。他懊恼于儿子当年的选择,甚至有长达三年时间赌气不与罗强往来,但随着罗强在外地逐渐有所起色,并在城市安家落户,父子之间的心结日渐打开。
“不管走哪条路,好歹算进城了,现在反倒要回家当农民。”提起这件事,老罗就火冒三丈,满心的恨铁不成钢,“现在哪还有年轻人选择务农,窝在地里一年到头能赚多少钱?真是脑袋有问题,没出息!”
“父母都希望孩子好,我理解父亲的苦心。”对于父亲的冷言冷语和长期冷战,罗强始终保持沉默。春节过后,他每天清晨都带着妻子和女儿进果园修剪果树,由于父亲拒绝他们在老家留宿,罗强只能开车在城市与乡村间往返奔波,“万事开头难,总有一天父亲会懂我!”
坚信回乡创业大有可为
罗强下定决心要把“农民”做到底。按照计划,他打算先接手父亲的30亩果园和苗圃,争取三年内把果园规模扩大至300亩以上,再兴建鱼塘养鱼,养跑山羊、跑山鸡和糖蜂,形成农林牧一体的观光农业,再通过借助互联网平台把家乡的水果和蜂蜜销往各地,实现两条腿走路,“告别传统的刀耕火种,把现代的农业思维带到乡村,是我最初的想法”。
其实,回乡创业对罗强而言,还有着另一层更为深刻的意义。新河村距离宜宾县城只有20公里的路程,但他发现尽管时隔多年,家乡的路、家乡的景与过去相比并无更多改变,“空心化”的乡村甚至失去了儿时记忆里的生气,“背井离乡的城市生活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的成功,是否又一定要以逃离土地、放弃家乡为代价来换取?”
“土地就是农民的黄金,我坚信在故乡创业大有可为。”罗强说,乡村发展的转型升级与再造需要新生力量,他想成为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如果成功了,他希望吸引带动更多青壮年,共同发展家乡。对于罗强的这些想法,老罗至今仍难以理解,无法接受,总是摇头。罗强最终放弃了解释,选择沉默。
“城市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城市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那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家乡的人们得到他们想要的却又失去他们拥有的……”罗强若有所思地哼唱起《鹿港小镇》这首歌,他说当年从农村只身闯进城市其实只用了几个小时,但做出从城市回到农村的决定,却用了整整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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