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后我还清了这笔欠薪
——“包工头”喻克伦的自我救赎之路
“把这笔钱还清,一生的心愿也算了了!”2月22日,已从四川仁寿返回贵州住所的喻克伦在电话中愉悦地向《工人日报》记者说。
仁寿县营山村是喻克伦的老家,35年前,喻克伦先后带着附近百余名乡亲分赴贵州、广西修桥筑路。他们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农民工,本想大家一起赚钱过好日子,未料到他们辛辛苦苦连做几个工地都没拿到工钱。
“我带出来的人我就要负责。”此后喻克伦就很少回故乡,一边在外打拼,一边踏上还薪之路,这一还就是35年。
100余名工友的工资还清,让已67岁的喻克伦如释重负:“感觉轻松多了,没有欠下来生债,让子孙后代背上骂名,此生无憾了。”
“我心里一直没忘这事,尽管大家对我有猜测。”喻克伦说,在那个传递信息依赖写信、发电报的年代,他多次讨要工钱的信函都石沉大海,没有办法向大家交代。
后来喻克伦一家定居在贵州水城县,自己始终在工地上做活,收入也仅能维持生活。最近几年,他凭借自己常年积累的人脉,连续接了几项小工程,生活逐渐宽裕,便多次联络原来在班组上为他管账的老乡胡玉琪,商量还款事宜。
“过去那么久了,我根本没当回事,直到今年春节前喻克伦专门到我家要看账本,才知道他是动真格了。”胡玉琪所谓的账本,不过是4张泛黄的单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人姓名和欠薪金额,算下来总金额差不多4万余元,平均每人200元至500元不等。
2月12日,喻克伦带着钱回到仁寿老家,没等站定就让胡玉琪通知工友们来领取所欠工资。时隔多年,外出打工时正值壮年的同乡们,如今都已是古稀老者,甚至有一些已过世。
喻克伦按照当年账本记载数目实额发放工资,但时过境迁,上世纪80年代的200元钱和如今的200元钱购买力完全不同。他估算了下,当时的200元如今可以买近2000斤黄谷,几乎相当于今天4000元的购买力。令喻克伦感动的是,被通知来领钱的人无一与他计较并讨要利息,而且尽管多年未见,乡亲们对他仍十分热情,当天大家还在一起端起酒杯话当年,气氛十分温暖。
康树明和熊明轩各自领到了35年未到账的200元工资,尽管钱不多,但两人签字领款时却十分高兴。“真是意外惊喜,这么多年虽然大家都不主动提,但心里总像系着疙瘩,今天算是解开了!”
喻克伦说,近几年,当年的工友中不断有人去世。“虽然现在看来被欠的钱并不多,但我觉得他们还是带着遗憾走的。”他感慨道,当年一起出来打拼的兄弟,很多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如今都已变成了头发花白的老人,有的已离世。
他告诉记者,自己多次在梦中见到一位贫困的工友,伸手找他要工资。
这些,让他越来越感到不安,这笔账不能再拖了!
1981年之后的10多年,喻克伦家境都没有好转,“最艰难时我们一家只有一捆莴笋过年。后来子女上学,一家4口吃穿都压在我身上。最艰难时,女儿的毛衣棉袄都拿来换土豆了。”
前些年,喻克伦一家人才从牛毛毡房里搬出来,自己也开始不断接到工程项目。
“最近两年,父亲的念叨更频繁了。从他的话里,我能听到那种愧疚。”他的女儿喻丹回忆说,每年春节前,父亲都是忙着要账。要回来的钱要么全都发给工人了,要么就是根本要不到钱。
喻丹说,父亲不会玩乐,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跟不上时代,人际交往太死板,能挣到钱的项目,他都拿不到。”
喻克伦告诉《工人日报》记者,由于旧账本在搬家过程中有所丢失,目前只有三分之二的老乡领回了当年的工钱,余下的款项他就寄存在胡玉琪家,委托他继续代为发放,只要有人来找,他就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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