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同样是元旦过后的1月，25岁的范志毅拿到了他成为“职业球员”后的第一笔月薪——2500元人民币。在那个普通职工月薪只有两、三百元的年代，范志毅一跃成为“高收入阶层”。中国足球联赛施行职业化改革的甲A元年，“有钱了”，是甲A球员们最直观的感受。

时隔多年再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退役后当过教练、做过俱乐部管理、还搞过青训的范志毅在接受《工人日报》记者采访时颇为感慨：“当时觉得职业化似乎就是‘挣大钱’，直到后来才逐渐明白职业足球哪有这么简单，它包含着从体制、管理到市场开发等方方面面的内容。”

与范志毅“职业化不简单”的感受相似，中国体育进行了20余年的职业化探索和实践，到底有没有找到正确的发展方向，是亟待中国体育界思考的问题。

掀起体育职业化的“盖头”

以足球为突破口的中国体育职业化实践，至今已有近24年了！

热情高涨的球迷，琳琅满目的电子广告牌，体育场周边热闹的球迷商品售卖点，球衣、围巾、球鞋甚至是足球上见缝插针的赞助商LOGO……这些在如今的中超赛场司空见惯的场景，在1994年之前的全国足球联赛中却不可想象。“全国足球联赛在1987年之前几乎都是赛会制，各支球队集中在一个地方打比赛。那时候别说什么商业开发，就连现场球迷都没几个”，回忆起职业化改革前的足球联赛，曾随辽宁队获得过多次全国足球甲级联赛冠军的前国脚傅玉斌说道。

商业化，也许是职业体育留给人们最直观的印象。在“科普中国”百科词条的解释中，职业体育是指商业化、市场化的体育活动。互动百科对于职业体育的注解更为直接：职业体育是以某一运动项目为劳务性生产经营，围绕该项目生产开发而形成相对独立和完整的商业化经营体系。由此不难发现，商业化是体育职业化的显著特征之一。

然而，绝不能就此将体育职业化简单等同于商业化。

“商业化并不是体育职业化的唯一标准。”对英超等欧洲职业足球联赛研究颇深的知名足球评论员颜强，在接受《工人日报》记者采访时如此解读职业化，“真正的职业化包括专业化的队伍建设、制度化的规章建设和责任化的权益明晰。”他认为号称中国体育职业化程度最高的足球，在改革过程中长期将商业化无限放大的做法太过片面，“如仿效英超建立的中超联赛之所以无法有效推动足球职业化的进一步深化，就是源于中超改制并不是市场收入扩大的诉求，而是一种由足球主管机构自上而下推行的改革，与真正的职业联赛仍有差距。”

著名体育学者金汕在接受采访时认为，NBA（美国篮球职业联赛）、NFL（国家橄榄球联盟）等北美四大联盟堪称体育职业化发展的成熟形态，商业开发虽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但人才培养、相关体育文化建设和由此衍生出的体育公益同样受到重视，“这样的联盟体系中，无论是投资者、经营者还是消费者，都是职业体育的产权主体，都具有平等参与职业体育所有权分配的机会。”

职业化改革不是“复印机”

目前国际体育界的主流观点认为，现代职业体育的雏形源于英国的高尔夫球。诞生这家俱乐部的圣安德鲁斯被视为“高尔夫之都”，每年吸引着数以万计的球迷前来“朝圣”。

体育职业化的发展历程中，欧美国家和地区无疑是“排头兵”。以美国为例，目前占美国国民生产总值75%的第三产业中，职业体育的经济贡献在21个行业中排名第3。可以说，职业体育对于社会经济发展的意义已远远超过体育本身。

不过，在中国体育不断加快职业化改革的进程中，并不能简单照搬国外做法和模式，各个项目需要依据自身特点进行职业化探索和实践。

“欧美发达国家既成的职业体育联盟形式和日韩等国的市场垄断型职业体育形式，并不完全适用于我国国情。”国家体育总局体科所研究员鲍明晓对《工人日报》记者表示，“发展职业体育是中国体育提质转型的必然选择，能不能找到一条适合中国职业体育发展的途径至关重要。”

鲍明晓认为，经过多年摸索，目前中国体育职业化实践并不缺少俱乐部、联赛、转播权，转会制度等欧美职业体育的发展形式，“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没有找到中国发展职业体育的内在逻辑”。

职业体育与业余体育及专业体育的重要区别，是专业化水平和分工细化程度逐步提升。“中国体育的职业化改革要因项目制宜，像在欧美地区职业化程度较高的篮球、足球、网球等项目，在中国的职业化进程同样较为顺利。像举重、跳水、射击、柔道等观赏性不强、参与难度较大、商业开发空间较小的项目，不一定要采取全盘职业化的模式。”

“三大球项目国家队成绩欠佳，恰恰是没有完全认识到职业化改革的实质和精髓，在切实推动联赛职业化改革的同时，还需要搞清楚如何用职业化手段重塑和完善人才培养体系。”金汕在接受采访时认为。

打造“中国特色”体育职业化

毕业后一直在某互联网公司工作的陈方，于2015年4月辞职创业，参与到一个专门针对足球迷开发的手机APP项目中。“我们这个项目就是想把球迷的需求和职业俱乐部之间联系起来，比如说球迷想要某个俱乐部的定制产品，或者与某个球星进行互动交流等，都可以在这个应用上得以实现。”在陈方和他的团队看来，随着职业体育在中国的发展，依托职业赛事打造相关体育文化产品具有广阔空间。

作为体育职业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职业体育文化逐渐成为推动职业体育可持续发展的一大动力。在中国体育正处于历史转型的关键时期，探索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职业体育之路势在必行。

什么样的体育职业化更适合现阶段的中国国情和体育发展现状？

鲍明晓认为，针对项目的适应性以及中国体育的特点，中国职业体育模式的建构，要综合考虑政治、经济和文化因素。除了职业体育管理和运行机制的建立及完善，体育文化尤其是职业体育文化的建设非常重要。“只有在文化推广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职业体育才更有可能得到全社会认可，消除一系列体制机制壁垒，打通体育市场与资本市场的对接。”

去年出台的《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中写明要推进职业体育改革，拓宽职业体育发展渠道，鼓励具备条件的运动项目走职业化道路，支持教练员、运动员职业化发展。国家体育总局在《2011~2020年奥运争光计划纲要》中则明确提出：“积极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职业体育的发展方式……初步形成政府主导、规划科学、依托市场、管理规范、产权清晰、运转高效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体育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

由此可见，吸收和保留举国体制下的成功经验，和职业化体育市场、经营等方面的优势相结合，打造具备中国特色的体育职业化，才是中国体育进一步深化改革，实现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转变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