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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6年01月07日 星期一

源源不断的订单从四面八方飞进了小山村,怀疑和观望的村民们终于理解了她的坚持——

一个打工女孩对大山的承诺

本报记者 黄仕强
《工人日报》(2016年01月07日 06版)

重庆市武隆县长坝镇茶园村位于海拔1000多米的大山深处,这里离最近的镇上也需要车行40多分钟。周小英的家就在茶园村的半山腰。《工人日报》记者近日驱车4个多小时,在乡村公路某一个路口拐上一段泥泞小道,持续爬坡,越野车发出闷响,溅起如喷泉般的泥浆,停在了一户农家小院。

32岁的周小英看上去比同龄人更稚气一些,不过,当她说话时,言语之间又透出同龄人少有的成熟和笃定。周小英告诉记者,最开始创业时,车子开不上这段泥泞路,也没钱请工人,砌养殖场的石砖就靠她自己背上去。

这段路足足有一公里多长。

“周小英为许多返乡创业的劳动者树立了一个典范,只要愿意踏实肯干,就算再小的事业也会取得巨大的成功。”重庆武隆县总工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刘玉1月6日感慨地对记者说。

打工妹为何这么拼

2000年,为了让妹妹有钱读大学,周小英放弃继续求学,只身一人去上海打工。

最开始,周小英在一家电子芯片厂做操作工,工资并不算太高,但除了维持平时的生活,她还能省下不少钱寄回家。偶然的一次闲聊,她得知同为操作工的工友每月却比自己多拿1000多元。“就因为她们的学历比我高。”周小英很不服气,她决定自考大学。交不起补习班学费,周小英就自学,工作之余抱着书本,不懂的地方就厚着脸皮去向工友请教,就这样凭着毅力考上了华东理工大学国际贸易专业。

除了上班、读书,周小英还去摆地摊。“有次下班,我看到楼下有人摆地摊,我就观察了半小时,拿出手机计算有多少人来逛,有多少人消费,消费了多少。”周小英就这样摸清了地摊的门道,洞察到其中的利润可观。

那几年,周小英从来没有休息过一天,白天上班,晚上要么上学,要么摆摊,她每天的休息时间从未超过5个小时。付出总有收获,周小英一步步从打工妹干到了工程师,工资也从月薪变成了年薪。

身边的许多人都认为周小英这么拼,一定是想多赚点钱改变家里的贫困,只有周小英心里清楚,她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生她养她的那个小山村,她要兑现自己改变山乡贫穷面貌的承诺。

风言风语四起

返乡这个念头,在周小英的心里从来没有动摇过。“我们那里确实太穷了,小时候我就看到村里的粮食、水果、蔬菜运不出去,村民们辛苦一年,收入却非常微薄。”周小英说,她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回来带村民们致富。

为了这个梦想,周小英默默地做了许多准备。拼命打工赚钱,是让自己有回去的资本。读书时,她便开始考察项目。“养眼镜蛇、养高山羊、养牛……反正适合高山养殖的项目,我都会留心。”也正是那个时候,她无意间从电视上看到了湖南“养豪猪第一人”的故事,养殖豪猪成了她坚定的选择。

当周小英觉得时机成熟后,她向单位递交了辞职信。“工友和领导都觉得我疯了,说我好不容易走出大山,好不容易生活有了改观,却选择回去。”周小英回忆起这段经历,苦笑着说。

就连周小英的父母也对女儿的选择感到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家里的条件其实已经慢慢好起来,我寄回家的钱越来越多,父亲不用再出去做力工,妹妹大学毕业也有了稳定工作。”周小英很理解父母的反对,“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女再回到这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那段时间,父母天天责备周小英,随时随地都在反对她回来。周小英只能将苦咽回肚子里,默默地擦眼泪。

养豪猪在这个山村也是个新鲜事儿,许多村民连豪猪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别提还能靠养它赚钱。一时间,闭塞的山村里风言风语四起,大家都觉得周小英注定会失败。

信念的力量

周小英将自己几十万元的积蓄都投入到了豪猪养殖事业上,还向亲戚借了钱。

“钱像流水一样很快就花完了。”引进种猪之后,周小英的资金出现了短缺。但是,她深知此时放弃,无疑是让村民看笑话,于是,不服输的劲头又一次推着她前行。

茶园村的村民们都还记得,在那条泥泞的小路上,看到周小英一个人背着石砖蹒跚而行的景象。由于缺钱,请不起工人,周小英搭建养殖场的石砖就靠她自己背上山。养殖场需要布置电线,周小英就拿着工具书自己布线。顶棚需要焊接,周小英也勇敢地拿起了电焊枪。“由于不懂电焊的技巧,我的脸被电焊熏得黑一块白一块,连亲戚见到我都诧异不已。”周小英说,创业那年她才26岁,但自己看起来像个40多岁的农村妇女。

“娃娃的干劲儿打动了我们老两口,她真的很不容易。”周小英的父亲清楚地记得,把钱投入到养殖豪猪的前期工作中,女儿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有一天晚上,为了节约8元的摩托车费,硬是打着手电筒走了十几公里的山路回家。

那一刻,周小英的家人终于被感动了。

种猪引入了,养殖场搭好了,在前期没有销售市场的情况下,周小英还做过许多事,她将养殖场交给父母打理,自己再次踏上外出挣钱的路。她背着竹篓上山摘笋子,然后步行9个小时去山外卖;她做保险,为了一份保单一天只吃一个馒头……站在如今超过600平方米的养殖场里,周小英看着成群的豪猪,说起最初的那段时光时,笑言当时真的不觉得苦,“也许这就是信念的力量吧。”

苦尽甘来

天不遂人意,眼看着最苦的日子到头,种猪也开始繁殖了,父亲的一个电话却让周小英如坠冰渊,“17只仔被咬死了15只,养了一年才成活2只。”

“前期投入的几十万元就这样打了水漂,如果换个人,或许真的就放弃了。”武隆县长坝镇镇长覃琳感慨地说。周小英却没有,她静下心来分析原因,开始寻找解决的途径。

就像当初立志自考大学一样,周小英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开始摸索养殖之道。想到豪猪与生猪在生理特性上具有许多相似之处,她就拿生猪来做样品。听说药材对养殖有帮助,她就自己翻阅中药材书籍,自己种植,然后拿生猪来做实验。“活生生试死了一头猪。”说起这段经历时,周小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小英在养殖豪猪方面摸索出了独有的一套经验,豪猪的养殖也开始变得顺风顺水起来。去年的销售收入已经超过1000万元,50多户乡亲也在她的带领下,走上了勤劳致富的小康路。如今,源源不断的订单飞进了小山村,当初观望怀疑的村民们终于理解了周小英的坚持。

武隆县长坝镇茶园村支书张兴元告诉记者,在周小英之前,村里也有人返乡,但是他们更多是将外出挣来的钱投资到买门面、买房子上面。而周小英却选择了重新回到农村,重新干起农业,更是将带动村民共同致富作为自己的目标。

“没有人这么去要求她,但她宁愿吃那么多苦,也义不容辞地要带着村民们走下去。”张兴元坦言,这是令他最为感动的事。

而令记者动容的是,当问起她有没有想到过失败时,她斩钉截铁地回答:“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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