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真实的阎肃


阎肃深受空军指战员的欢迎 。
2015年12月24日,由中宣部、文化部、解放军总政治部组织的阎肃同志先进事迹报告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报告会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处书记刘云山看望报告团成员,代表习近平总书记、代表党中央,向阎肃同志表示敬意,向阎肃同志家属表示慰问。
近来,阎肃老先生生病入院,牵动了众人的心。这个慈爱风趣的老人,给过我们太多美好的记忆。
在空军总医院突然昏迷
我较晚才知道阎肃老先生病重的消息,原因是离京去外地参加了一个采风活动。
2015年10月15日,肃老的爱子阎宇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文字,回忆儿时的点点滴滴,最后有这样一句话:“现在我只敢相信上帝的安排,总应该是最好的吧。保佑老爷子。”
我读出了异常,连忙跟帖问候:肃老安好?阎宇回复:脑梗住院。
这消息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不久前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看到肃老,谈笑风生,吃嘛嘛香,咋突然得病了?
次日上午,我在空军总医院ICU病房,隔着玻璃窗户见到了仍处于深昏迷状态的阎肃。与平时那个面色红润、风趣幽默、性情爽朗的老人相比,此时的他像一头被麻醉的大象一样躺在病床上,显得那样孱弱、无助,两眼紧闭,鼻子里插着一根长长的管子。只有微微起伏的胸部,微微张开的嘴巴,表明生命的迹象依然存在;表明这个一生乐观、昂扬向上的文艺战士,正在同死神进行顽强的抗争和较量。
阎宇对我讲了起因。2015年9月14日早上起床,肃老感觉腿有点麻,上午家人便带着他去了空军总医院做检查,一去就住了院。接着,一连输了两个星期液体。29日吃午饭,肃老用筷子夹饺子时滑来滑去夹不住。在医院里住着,老伴李文辉也没太多想,没有立即报告值班医生。她用勺子把饺子一切两半,给肃老喂着吃了一顿饭。
到下午五点,肃老解了个大手。从厕所出来,正赶上院长来病房,看见他耷拉着个脑袋,院长问:“您怎么低着头啊?”肃老说:“我直不起来。”
院长赶快让肃老在沙发上坐好,给他测反射区等等,同时又叫来几位科主任一起检查。这时,肃老头一歪,昏迷了。
头颅检查的结果是,肃老的脑干主动脉严重堵塞。脑干梗塞,一是可通过开颅手术治疗,一种是从大腿股动脉插管至脑部疏通,肃老年事已高,只能采取药物保守治疗。
9月29日之后的十多天,肃老的病情直转急下,用医生的话说,天天都是鬼门关,几乎看不到任何起死回生的希望。
肃老还是命大福大造化大,经过医护人员夜以继日地抢救,到十月十四五日,他的脚趾头偶尔能动弹一下,生命体征渐渐相对趋于平稳。
望着病床上生死难料的肃老、病床前忙碌的蓝衣天使,我在心里暗暗祈祷:肃老,你青少年时屡遭磨难,经历过日军大轰炸,上过朝鲜战场,参加过土改,也算是九死一生的人,相信你这一次也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大家喜欢听你朗朗的笑声,也喜欢看你在荧屏上侃侃而谈,你这文艺战线的“常青树”、“不老松”,别这么突然地倒下呀!
最深知 “ 祸从口出 ” 的人
30年前,我调入空军大院工作。那时我熟知肃老,肃老叫不上来我的名字。但时不时在空政歌舞团或在机关上下班碰到了,他总是主动地打个招呼,有时还能寒暄上两句,没有一点架子。肃老当时如日中天、大名鼎鼎,对我们这些个初出茅庐、怀揣梦想的年轻人,并不看轻或者视而不见,这让身处陌生环境的我们,总是心怀感动。记得他见面喜欢重复一句话:“年轻真好,年轻是个宝啊!”
那时我从青藏高原下来不久,脸上一边一片红晕,他当众开玩笑说我:“你是红二团的啊!”
后来我和他儿子阎宇熟悉了,提起肃老的平易近人,阎宇说:老爷子就这个“毛病”,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哪怕是楼下收废品的、卖报纸的、炸油条的,他都是自来熟,都能主动上前聊上半天,最后问他你认识人家吗,他摇摇头说不认识。
后来我调到解放军报社,见面的机会少了,但时不时能看到他的大作问世,尤其是他这么多年来参与策划的大型文艺晚会收视率很高,他创作的《敢问路在何方》《雾里看花》《军营男子汉》《长城长》《北京的桥》等等歌词屡屡被谱曲广为传唱。
真正与肃老多有往来是2005年之后,因为我转岗从事文化宣传工作。几乎每一次座谈会上,每一次集训班里,每一次部队大的文化活动,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那时肃老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给我的感觉是:越活越精神,越活越智慧。我们经常被他发言时的高谈阔论、机智灵敏、鞭辟入里深深吸引,也时常被他逗得开怀大笑。有他在场,似乎专家不敢张嘴,明星黯淡无光。他个子不高,却是一个很有气场的人。
文艺界的人,往往个性鲜明,特别是出了一点成绩后,在平常的生活中容易口无遮拦、不拘小节。在我的印象中,肃老从来都是一个有涵养、有章法,或者说尺度把握得比较好的人,就是你挑不出来他啥毛病。他不会为了一件小事情和别的人争个你高我低、面红耳赤,也不会因为一点名和利与合作者产生矛盾摩擦、互不相让,更不会像有些人那样,道听途说得到的一点消息,拿出来随便议论、妄加评论。即便是他清楚的事情,也常常是守口如瓶,他大概是最深知“祸从口出”的那个人。
还有一点让人敬重和佩服的是,他好像除了睡觉,几乎没有休息、没有娱乐、没有爱好,看点杂书就是犒劳自己了。一辈子认真、服从,永远是组织上让干啥就干啥,从不越雷池半步。哪怕是由着性子任性一回,他都没有过,规矩得让人心疼。他最不爱听的一句话就是“文人无形”,他说:“谁都得有形,有形就是教养,就是品质,就是格调。”
永远的文艺兵
人年纪大了,时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肃老自理能力强,平时多半是他自己照顾自己,而不是要别人来照顾他。与前几次住院不同的是,肃老此次入院后,变得有些黏人,儿女来看他时,总是依依不舍的,而且特别念旧,话也比平时在家里多了。
液体一滴一滴掉着,肃老就给儿子阎宇讲从前的故事:
“我呀,这些天躺在病床上,老回想小时候的事,一幕一幕的。以前在保定,生活不下去,七岁去了武汉,日子也过得挺艰难的,九岁到了重庆,赶上日军大轰炸,把家炸没了。再以后到南开中学上学,又到重庆大学上学,再以后当兵去了,弄来弄去进了西南军区文工队,先当演员后搞创作,最后稀里糊涂来到北京空军文工团,再没几年,你小子也来了。”
阎宇忙插话:“不对,还有阎茹呢!”
肃老忙纠正:“对,你姐比你先来的。我和你妈结婚后写出了《江姐》,也算对得起他们家的人吧。以后啊,你小子要多孝敬你妈,你小时候整天捣乱惹事,都是你妈给你‘铲’的。你得好好尽孝啊!可你姐姐阎茹怎么办啊?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龙凤胎)怎么过啊?”
阎宇劝解老爸:“我姐和两个孩子的感情特别好,他俩将来还能不孝顺我姐?您就别替她操心了。”
阎茹的双胞胎早产,体质弱。肃老给阎宇下达任务:“你得每天让龙龙和凤凤各背一首唐诗,写一篇大字。”
阎宇说:“都快18岁了,来不及了。”
肃老说:“啥时候开始都来得及,还得背、还得写。”
肃老停了一会,又说:“你甭说,你姐的孩子没准能成为咱们这条街上最出色的修车工。”
阎宇哭笑不得:“瞧您说的,我外甥再不济也不能在大街上给人家修车啊!”
阎肃严肃了:“修车工有啥不好的?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嘛!”
阎宇有点不平衡了:“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您咋不担心您的小孙女偲偲,她才8个月大啊!”
肃老乐呵呵地笑了:“你女儿那是得天独厚啊!身体又好,又聪明机灵,再等几个月就会背诗了。你两口子年轻力壮,又能挣钱,哪用得着我操心。”
说不操心是假,他时不时地问:“儿子你离开银行后,现在到底在干啥啊?”
“投资做高空发电,新型产业。”
听完儿子的一番解释,肃老连连摇头:“这个太危险了,万一电死人那可要了命了,千万别弄这事。”
“那你还弄啥事呢?”肃老又问。
“刚刚投资上千万,办一个育婴学校,也就是教幼儿的父母怎样当好父母,怎样培养孩子的各种品质、各种习惯、各种能力……”
没等阎宇讲完,肃老一拍大腿:“哎呦,这个好,造福子孙后代的事,这是做好事、做善事。挣不着钱吧?挣不着也得做,还得做好。”
肃老还和儿子聊的一个话题就是,掐着指头数数谁谁谁走了,谁谁谁也走了。谁谁谁走得很痛苦,谁谁谁走得很安详……
这就是生活中的阎肃,一个真实的阎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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