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新增2万多名尘肺病人，90%是农民工，尘肺病死亡率高达22.04％。他们丧失劳动力、贫病交加，受访尘肺病农民工中超过七成欠下了外债。”12月5日，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大爱清尘基金在上海发布的《中国尘肺病农民工生存状况调查报告（2015）》显示，尘肺病农民工家庭陷入“愈贫困愈尘肺，愈尘肺愈贫困”的境地，他们的子女被迫辍学外出打工，甚至走上了父辈的老路，成为新的尘肺病农民工。

青壮年患病——

尘肺病农民工平均48.6岁，最小只有17岁

此次尘肺病农民工生存状况调查，覆盖尘肺病多发的四川、湖南、湖北、贵州、陕西、河北等省的80个村庄，收回1938份有效问卷，其中尘肺病农民工1812人，去世尘肺病农民工50人。

在调查样本中，尘肺病农民工平均年龄为48.6岁，最大的91岁，最小的仅有17岁；去世尘肺病农民工年龄平均43.8岁，最大的70岁，最小的26岁。

调查报告显示，许多尘肺病农民工感到不适进行检查时，几乎就是他们被确诊患上尘肺病的时候。94.5%的农民工被医生诊断为可能患有尘肺病，超过80%的人被确定为尘肺病二期及以上。

让志愿者们感到震惊的是，许多尘肺病农民工多是“家庭式”患病，即父子、兄弟、夫妻都是尘肺病患者。

志愿者刘雪妮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在陕西商洛市镇安县梅子村，68岁的刘自兰老人育有4个儿子，家境贫困使儿子们早早辍学走进了矿山。从此，这个家庭笼罩在尘肺病的阴影下——4个儿子有3个罹患尘肺病。老大已于2010年去世；老三于2004年被查出尘肺病，但迫于生计，直到2013年才离开矿山；36岁的老四已是尘肺三期，必须依靠不间断吸氧缓解病痛。

调查数据显示，尘肺病农民工多处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壮年，一方面有日渐年迈的父母需要照顾，另一方面子女尚未成年，赡养和抚养的压力均较大。

有病不能看——

75.61%的尘肺病农民工称“住不起”医院，七成家庭有欠债

家庭重担一方面迫使农民工长期从事高风险、高粉尘职业，另一方面也促使他们在患上尘肺病后选择花费更少的保守途径，甚至放弃治疗。

本次调查发现，尘肺病农民工一次治疗多则需要十余万元，少则几千元。尘肺病农民工大多表示有病不想看或有病不能看。调查数据显示，有41.7%的尘肺病农民工经常在有病痛时不去看门诊。同时，63.3%的农民工在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的情况下没有住院，其中75.61%的人表示因为“住不起”。

对于尘肺病农民工来说，去医院疗养康复更成为“不可能享受的待遇”。93.5%的农民工从没有到医院进行过疗养或康复训练，偶尔去或定期去的则寥寥无几。

“已经去世的尘肺病农民工中，93.2%因尘肺病并发症去世，70.5%是在医院去世，29.5%在家里去世。”负责发布调查报告的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李莉萍说，尘肺病患病过程非常痛苦，由于肺组织高度纤维化，呼吸变得极为困难。为了使呼吸顺畅一些，许多尘肺病农民工在生命最后阶段必须跪着呼吸。

丧失劳动力、高昂的治疗费用导致许多尘肺病农民工家庭负债累累。此次调查执行人之一魏欢欢告诉《工人日报》记者，绝大部分农民工患尘肺病后只能从事一些较为轻松的工作或根本无法劳动，加之家人不得不辞工回乡照顾患者，更加剧了尘肺病农民工家庭致贫或返贫的速度。

“大部分尘肺病农民工过着收不抵支的生活。”据魏欢欢介绍，尘肺病农民工年均支出是年均收入的近2倍，主要用于治疗费用。

调查报告显示，74.5%的尘肺病农民工有欠债，仅有3.8%的人表示家庭有存款。而去世尘肺病农民工家庭情况更加糟糕，没有一家有存款，91.8%的家庭有欠债。此外，在世的尘肺病农民工中，9.6%在患病后变卖家产，16.4%因患病导致子女辍学；在去世尘肺病农民工家庭中，这两个比例更高达35.7%和31.3%。

凋敝的村庄——

尘肺病以家庭式、村庄式、区域式聚集

“尘肺病不仅影响农民工及其家庭的正常生活，也对孩子的成长造成严重影响。”李莉萍表示，尘肺病农民工家庭的经济窘境严重挤压了其子女获得良好生活和教育的机会。有的孩子过早辍学，更多的孩子在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挣钱养家，甚至成为新的尘肺病农民工。

病痛、贫困使尘肺病人内心焦虑，丧失生活的信心。调查报告显示，尘肺病农民工中有近90%的人出现过焦虑和沮丧，近40%的人感到严重焦虑或沮丧。甚至有尘肺病农民工为减少对家庭的拖累而选择自杀。已经去世的50名尘肺病农民工中，有4.6%就是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

调查发现，尘肺病往往以家庭式、村庄式、区域式聚集，众多尘肺病家庭因病致贫或返贫，而尘肺病农民工集中的村庄则日渐凋敝，一些地方甚至出现尘肺“寡妇村”和尘肺孤儿。

在调查中，尘肺病农民工最强烈的愿望就是能够解决医疗费用，并有一定的经济收入，让孩子接受教育，不再走上他们的老路。

西北政法大学民商法学院教授张伟建议，应通过将尘肺病农民工治疗费用统一纳入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全面推行大病保险制度、将因病致贫的尘肺病农民工及家庭纳入国家低保政策范围，以及设立专门的尘肺病人救助基金等方式，为尘肺病农民工及家庭提供必要的救助和帮助，以减轻并最终消除尘肺病对劳动者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