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无论严寒酷暑,切割弯折……每天要扎出8吨钢筋 晚上,在灯下默默篆刻,横竖撇捺……从十指间跃然而出
钢筋工的“双面”生活
眼前的一双手,粗粝、黝黑。骨节粗大,青筋凸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大大小小的伤痕。
白天,无论严寒或是酷暑,切割、弯折,弯折、切割……这双手要扎出8吨钢筋。
晚上,这双手要一笔一划在灯下默默刻石、写字。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从十指间跃然而出。
这双手的主人叫黄九西。一个钢筋工,同时也是一名篆刻家。这个初中文化的打工者,用每一滴汗水、每一刀刻印,记录下了生活对他的考验,也记录下了他对生活的感悟。
爱写字的年轻钢筋工
近几日,浙江平湖阴雨绵绵。工地里一片泥泞,黄九西穿着雨靴、雨披,认真干着活儿。 “这根钢筋锯成7米,这根9米。”他嘴里轻声念叨着,拖过来一堆钢筋,一根根按要求切好,对齐后捆成一组。这个活儿,工地上叫做钢筋配料,就是根据构件配筋图,分别配好相应的钢筋长度、弯度和根数。
“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精细,一点都出不得错。钢筋是房子大梁的根基,有些要求弯曲的角度都要刚刚好。”黄九西说。
1993年,黄九西从老家来平湖当起钢筋工。在工地上,工友们常常三四个聚一起打打牌、喝喝酒。他们眼中的黄九西,是个“怪人”,从来不参加这种“乐子”,总是对着一块砖,铺上几张废纸,安静地写字。
因为家境不好,黄九西初中毕业就回家干农活了,但他始终忘不掉学校教的书法课。在重复机械工作的10个小时里,有一段短暂的涂写时光,给黄西九带来不一样的乐趣。“我从小就喜欢写字,有事没事就拿根树枝在沙地上比划,很有意思。”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一张废报纸上看到外地有开办书法培训班的学校,他试着写了一封信,并附上平时练的字。没过多久,对方回信,接受了他的报名。那时候,他辛苦干一天,手里拿到的工资只有9元5角,可他一口气交了一年800元的学费。
师从名家走上篆刻路
“九西,你天天这样写,有用吗?”有时,工友会忍不住问他。他挠挠头说:“我从来不去想有没有用,喜欢写就写了。”
刚开始,黄九西临摹学校寄来的字帖,写的主要是唐诗。慢慢地,他的一手小楷写得漂亮了起来,每年过年回老家,总有村民问他讨要对联。
“对联用毛笔写出来才好看,我要练毛笔。”就这样,从硬笔到毛笔,从楷书一直练到行书、草书。他经常连废报纸也舍不得用,先用清水写一遍,再用淡点的墨汁写一遍,直到写第三遍时才正儿八经用浓墨写。2005年,他认识了篆刻、书法家张宏,从而与张宏结下了师生之缘。
如今,黄九西的篆刻作品已有上千方,入选多个囯家刊物和全国性篆刻比赛。如果在傍晚,走进黄九西在平湖租的房子,就会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他趴在靠近门口的长板凳上,借着光亮专心致志地刻着石头,10岁的女儿媛媛正在淘米做饭。
因为与妻子性格不合,多年来,黄九西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而女儿特别乖巧听话,就这样安静地陪在爸爸身边。今年,中国人民大学画院西泠名家书画印研究与创作班向他敞开了大门。张宏说,“九西能独立完成篆刻描摹和创作,已经从一名篆刻匠成长为篆刻家了”。
钢筋工还是本职
篆刻是一门花钱的艺术,好一点的石头、刻刀和印泥动辄上千元。黄九西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材料,还有不少是老师送的,“我在工地上年收入5万元,近2万元都花在篆刻上。”
这些年,跟着名师,他的知名度也逐渐在圈内响了起来。可每当有人想买他的印,他总是摇手拒绝,“我刻得并不好,我只是喜欢干这个,要学的知识和技术还有很多,还不能靠这个赚钱。”
学篆刻的10年,他每天照常去工地上班,他反复告诉记者:“钢筋工是我的本职工作”。
在大家眼中,这个钢筋工活得简单快乐。说起女儿和篆刻,他的眼睛就会瞬间亮起来,“因为我的工作,女儿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学校的,我接她的时候也已经下课好几个小时,她在门卫室里做作业,从来不吵不闹。”
今年期末考试,媛媛除了语文,其他都是满分。黄九西最欣慰的是,女儿在常年耳濡目染下,也很喜欢书法。每天晚上,父女俩依偎在灯光下,一个篆刻、一个写字,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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