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一场大雨，坐落在海拔1750米半山腰的巧家县新店镇便遁入了云雾之中。

10日早上， 大雾飘进新店镇新寨村村民周志勇一家的帐篷里。周志勇的父亲翻身起床，老人用力跺了跺脚，结果鞋子被稀泥巴粘在了地上。

“这也是我们的家啊。”老人抬着光脚丫喃喃自语。

“家全没了，怎么办？

地震当天，很多群众正在花椒林中采摘花椒，因此躲过了灾难。但该镇却有上万间房屋坍塌，生活了数十年的家园顷刻间成为废墟。

周家也是如此。所有的房子都成了危房，院落里碎石、碎瓦片满地，横梁开裂，泥墙上的土块摇摇欲坠。

3日下午，29岁的周志勇正躺在镇上自家开的烧烤店门口休息，准备晚些时候和妻子孩子去后山郊游烧烤。突然间，地动山摇，周志勇一个趔趄。10秒钟后，地面不再颤动，他才反应过来，“地震了。”

“爸妈他们安不安全？”心急如焚的周志勇跨上摩托车就往村里赶。看到父母在花椒树前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大哥、二哥、大姐、小叔……周志勇挨家挨户查看情况，所幸没有人受伤。

但他的心情很快又沉重起来：“我去年才和房东谈妥了五年的租期，把自己在外打工的积蓄都投进来了……”

“家没了，怎么办？”周志勇抽着烟沉思起来。大哥是村干部，地震后就去组织救灾了，已经好几天没回家。

“一家人挤在一起”

周志勇的父亲有4个兄弟，他这辈儿是兄妹6人，他排行老幺。加上小辈，周家已经繁衍到近100人，算是一个枝叶繁盛的大家。几十年来，周家的房屋也延续着中国农村传统式的家庭布局——以父母房屋为中心，子女分散在周边200米左右。

这些年，家里的青壮年几乎都在外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大哥前些年靠打工赚钱修了一栋二层小楼，其余的依旧住在几十年前的老房里。

16岁那年，周志勇在兄妹中最后一个离乡。在昆明打拼了12年后，他决定返乡。二哥在晋宁、三哥在昆明、大姐在玉溪，连儿时和他最亲近的叔叔家的大儿子都在浙江台州打工，平时难得回家。

渐渐地，家里就剩下他和大哥、二姐了。

作为家里唯一的青壮年劳力，自救的责任自然落在了周志勇身上。他路过二姐家时发现，二姐的婆婆看了一眼又一眼西耳房。房梁摇摇欲坠，可老人仍然隔几分钟就去转一圈。周志勇明白，老人念着屋里的寿棺。

“搬！”周志勇打电话喊来亲戚朋友，大伙把墙推倒，花了40分钟才从土堆里把老人的寿棺掏了出来。

震后第一夜，周志勇找来三辆车，把全家30多人安顿在里面。第二天一早，救灾部队进入灾区。受灾群众太多，帐篷不够分。周志勇咬咬牙，“先给比我家更恼火的。”

他发动家人把所有能抢出来的东西全部搬出来，放在院子里用塑料布盖好。4日晚上，一大家人在烧烤店的大厅里打起了地铺，“好久都没有一家人挤在一起了”。

“找回从前的家”

直到7日，周家终于分到了五顶帐篷。家里人开始东一处西一处地挖地基，但很快被周志勇喊停了。

“我们是一家人，要住在一起！这样才能互相照应！”周志勇带着周家老少拿起镰刀锄头，花了20分钟，将一片玉米地平整出来。4小时内，周家搭好11顶帐篷，远远看去就像整齐的部队营房。然后，搬进席梦思大床、沙发、桌子，还有两台老式的彩色电视机。

9日22时，新店镇下起滂沱大雨，帐篷外一片漆黑。

在帐篷里，老人抽着水烟，孩子们坐在一起玩游戏。对周志勇而言，这里透着一股浓浓的亲情味。当晚，叔叔家的老大从浙江赶回新店。看到“家”里井井有条的样子，他紧握住周志勇的手，眼圈湿润：“兄弟，你辛苦了。”

周志勇说，其他兄妹也在赶回家里的路上。

“或许是这场灾难，让我们找回了从前的家。”暴雨中，周家兄妹聚在了一起。新店的夜，愈显平静了。

（本报云南巧家8月10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