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李志军和张兰告别了他们两个人拼搏了多年的城市——东莞，决定留在广东高州老家做点小生意。让他们最终下定决心离开东莞的原因，则是源于那时候正在读小学五年级的小儿子打给他们的一通电话。“那晚他生病了，哭着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那个电话让他妈妈整整一周都是哭着入睡的。”为此，李志军和妻子决定回老家。

8年的漂泊生活

8年前，和很多打工者一样，为了让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当时27岁的李志军在同乡的介绍下，来到东莞太平镇做司机，妻子张兰则留在家中照顾两个年仅5岁和7岁的儿子。

改革开放以来，依靠“三来一补”模式发展迅猛的东莞成为很多打工者向往的地方。这里林立的工厂和企业蕴含着无限商机，“世界工厂”的招牌吸引着全国无数二三线城市和偏远地区的外来务工者前来“掘金”。

在东莞经济最好的时候，李志军载着各地的客人出入各种工厂、酒店，往返于珠三角各城市之间，经常要一天24小时“连轴转”地开车，“遇到大方的老板还能额外收点‘小费’，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能赚2万元。”这就是李志军在东莞的工作和生活，“别人记不住的路我都能记住，从不走错路，所以客人们都喜欢找我当司机。”李志军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只要一闲下来他就看地图，把东莞各大工厂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东莞一城之繁华，与这里数以百万计的外来工息息相关，他们每一个人都与这里的经济发展唇齿相依。

直到2009年开始，李志军明显感觉东莞的工厂变少了，来东莞打工的人也少了。“以前我有一个熟客是一家有上千人规模的台资制衣厂的老板，生意最旺的时候，每天我都要去机场接他们的客户到制衣厂看货，但后来情况越来越差，甚至有的时候一周也没叫我接送过一次客户，2010年这家厂子终于撑不下去倒闭了。”随着越来越多的工厂倒闭或者迁到内陆城市，李志军这两年来，每个月的收入也是直线下降，“最差的时候只有五六千元。”

最坏的还不是收入的减少，由于长期跑车，每天吃饭时间不固定，李志军患上了慢性胃炎，经常胃绞痛到无法入睡。尽管张兰多次劝说丈夫去医院做个检查，但是由于李志军怕一检查会发现大病，需要花更多的钱，每次胃痛他都是“吃点药就熬过去了”。

为了照顾丈夫的身体，2011年，张兰为已经上初中的大儿子办了学校的全寄宿手续，又将小儿子托付给外公外婆照顾，她只身来到东莞照料丈夫的生活起居。就这样，两个儿子一下成了留守儿童。身在一方，另一方总让张兰牵肠挂肚。“小儿子当时才读四年级，大儿子读初一，总是担心没有父母在身边照顾他们、教育他们会学坏。”张兰说出了自己那时的担忧。

一通电话的召唤

在东莞这么多年，夫妻俩也曾想过把小儿子带到东莞读书，但看了一遍招生信息后，他们就放弃了——公立学校进不去，专门招收外来工子女的民办学校教学质量参差不齐，质量有保障的学校收费却高得惊人。考虑到家乡市区的教育水平并不差，他们最终决定把孩子留在家乡。

2013年，为了帮补生计，张兰应聘到出租屋附近的一家小型工厂帮忙给工人煮饭，一个月1700元，但没有其他任何保障。可她却对这份工作非常满意，时间自由、工作轻松，一天只需要上6个小时的班，这样她就有了很多空闲时间来照顾丈夫，为他煮饭。晚上的闲暇时间，她从玩具厂接了一些剪线头和批锋之类的手工活拿回出租屋做，一个月下来能挣300多元。这样下来，夫妻俩的收入让全家生活有了保障，但由于工作繁忙，他们忽略了对两个儿子的关心。

去年6月的一天夜里，小儿子忽然给张兰打来一通电话，还没来得及等张兰开口，他已经在电话的另一头泣不成声，哽咽着问：“别人的父母都在身边，你们为什么不在身边……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陪我……”这样，张兰才知道小儿子那一晚感冒发烧，身体不舒服。平日里他所受的委屈，这时候都像水龙头里的自来水般倾泻了出来。张兰从来没想到向来性格文静的小儿子原来内心藏了那么多话。

因为这个电话，张兰一连几个晚上无法入睡，夜夜以泪洗面，她和丈夫开始认真思考回家发展的问题。“既然这里始终无法安家，我们就决定回去了。挣再多钱也不比丈夫的健康和儿子的教育重要。”

8月份开始，张兰和李志军开始筹备在家乡的生计。

不让孩子做留守儿童

李志军的家乡高州是广东粤西的一个县级市，以农业和皮革出口业著称。近年来，随着“万村千乡”市场建设工程的推进，高州的多种所有制商贸企业、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成立，餐饮、医疗保健、文化娱乐、家政服务等行业蓬勃兴起。

这样的大环境下，两夫妇选择在新楼盘林立的新城区找了一家铺面，投入了打工多年积攒下来的十几万元开了一家酒类商铺，又把自家自建房的两层出租，赚取租金。“这家店下个月就要开张了，我们现在就想自己踏踏实实地做点小生意，我们也想好了，万一生意不好，李志军还可以去开出租车。”张兰说。

为了节省些路费，往年春节，两夫妇总是等到有客人包车回高州时才顺便一起回老家，往往都是年三十晚上才能到家。懂事的大儿子总是早早就把家里的卫生都打扫好，把被子洗好晒好，等着父母回家过年。而今年春节，李志军夫妇1月26日就到家了，“我想早点回去搞卫生，这些年辛苦孩子了，他们也还在读中学。”张兰微笑中闪着泪光，既欣慰又歉疚。

“其实东莞的生活还不错，毕竟那个城市在我们一穷二白的时候给了我们工作。”张兰说：“李志军这几年钱挣了不少，周围也有很多老乡互相关照，有时候还是很开心的。”这次回来以后，两夫妇的收入会比以前有所减少，“现在刚开始自己做生意，还没赚钱成本已经花出去不少。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团聚了，我再也不能让我的儿子当留守儿童。”张兰表示，这里的辛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然而，说起那个曾与夫妻俩共生共荣、为他们一家提供充裕生活来源的城市，张兰仍有一丝不舍。但他们一家人，更多的则是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