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工人劳作时身上散发着一种光和美,但这些最基层的劳动图像却很难进入专业画家的视野,直到一位为爱而来的“草根女画家”出现在工地——
【人物点击】把劳动之美绘上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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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1964年生于重庆,西北电力建设集团公司工会干部,油画家。作品曾入选中国油画百年庆典、第11届全国美术作品展,曾获全国职工美展优秀作品。
工人的形象变成了油画
30岁时,为了追随在陕西华阴搞电力建设的爱人,晏子从重庆调到小县城。别人不理解,晏子却很得意:“电力施工企业常年流动,可以到处看看,方便写生。”这种缘分,让电力职工走进了她的油画。
“第一次去工地,发现拉电缆特别美,工人很纯真、朴实,热火朝天的干活场景就是一幅画。”她手痒,却又不好意思。最终,还是顾不了许多,她用包装设备的牛皮纸把这一幕描了下来。
再次去工地就有了准备。晏子拿了画笔、架子,可又不敢画。领导见了鼓励说,“还有这人才,你就画吧!”
这就成了晏子的第一次创作。这幅叫《拉电缆》的油画前后画了大半年,老张、老李都真实、清楚。这幅画,在电力系统获奖。然而更重要的是,晏子知道以后的创作要画自己最熟悉的生活。
晏子自诩“草根画家”,学画与创作之艰辛曲折却非常人可比。这使她对于底层社会有更多的细腻观察和反映。
社会上对电力行业的印象一般停留在垄断、收入好这一面上,晏子就把画笔对准最底层的职工、特别是农民工身上。“他们是最艰苦的,可能又脏又臭,但活儿可以做得很漂亮;他们抬电杆、拉电缆,手拉肩扛,身上散发着一种闪光和美的东西,这些很难有机会进入专业画家的视野。”
《发电了》画的是电厂建成后,建设者跳起来,把腰带、帽子扔向空中。“他们比领导还高兴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可以结算工钱了。”
画《青春无悔》,晏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那个电力职工的形象,安全帽下面,一张青春的侧脸,结实有活力,因劳动而热红的皮肤上,一颗颗汗珠渗出来,欲滴未滴。“画上工人的每颗汗珠都仿佛在说话——热啊、苦啊、累啊!”看了这张画的工友,都从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辛酸和自豪。
公司对晏子画画倾力支持,不仅把她从基层调到机关工会,还专门腾给她一间大房。现在装裱好的画作,颜料、工具等已经把她撵到了一个角落,工会也尽量少给她安排具体事务,使她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创作上。
不过,工会与职工的联系也有助于创作。一次,她去“送温暖”。一个老太太的儿子刚去世,脸上满是忧伤,但房间里的一朵玫瑰花跳入晏子眼帘,屋子里仿佛一下子有了亮色……后来,这些也成了她创作的元素。
近年来,晏子先后创作以工人为主题的油画40多幅。“我也许是第一个把电力职工形象用油画展示出来,把他们搬进高雅的美术殿堂的人。”
不以为苦,反以为乐的“醉画”
晏子外表柔美,内在却坚韧异常。她为画画吃的苦不知道有多少。
在美院上尸体解剖课,她一看就呕吐不止,吐完了进去再看;去巴渝写生吊脚楼,在又脏又臭的屋子里,一住就是几个星期。“我还被狗咬过,那是去户县画农家枣树,收工时狗蹿出来咬得腿上鲜血直流。”
其实,在晏子的生涯中,这些都稀松平常。为画画,她有时需要付出危及生命的代价。
一次,用作画时,不小心一小块颜料溅入眼睛,晏子强忍灼疼跑到水房用凉水冲洗,尽管如此,还是烧伤了眼角膜。第二天紧急入院做修复手术,为此住院一个月。
最危险的一次是2001年在华山写生。眼看就要下雪,山门关闭。“我专门赶过来画雪景的。”晏子反复央求才被放入。大雪纷飞,从下午两点一直下到天黑,华山美不胜收。她支起画架,立即进入了激情创作状态。雪,埋没了脚,也掩盖了危险。一个下午转瞬即逝,她甚至忘记了这是在华山上。等到退后观画时,才发现双腿已失去知觉,不知怎么就跌下了山沟,当时就头破血流,耳朵失聪。她被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如果再冻两个小时,腿部的血管可能就废了。后经治疗,还是留下了耳背的毛病。
不过对于这些苦,晏子并不十分在意,“我很淡然,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她说,“上天赋予你一种才能,你得发挥出来,回报社会、回报自然。”
有时,她甚至对于苦和乐的界线模糊不清。创作《社戏》期间,有次特别有感觉,画中每个人的神态都不同,好像自己也在画面中,可以和每个人交流。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直到天昏地暗。等到从画室出来,因为炭条的原因,满头满脸黑得只露出眼睛、牙齿,像从矿井出来一样。她把这种状态叫“醉画”。每当临近这种状态,她与家人、同事打好招呼,几天不说话、不见人,有急事只能给画室里塞条子。
“醉画”是神经高度兴奋,而画油画需要长时间站或跪着,并频繁走动观察,因此身体也很累,只不过在“醉”中把这些暂时忘了。一旦过了这个劲儿,就会身心疲惫,倒头就睡。可是休息不到两天,她又手痒了。
还有一年冬天在兴庆公园湖边写生,画着画着就忘乎所以,扑通一声掉进湖里。被人救起来后,拧干毛衣接着画。“赶紧回去吧,都这样了,还画?”有人劝道。“就剩几笔了,画完再走。”她头也不抬。
2012年秋天,48岁的晏子在陕西省美术馆举办了自己的第一次画展,一幅题为《母亲》的油画被晏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幅画的创作源于一次邂逅。82岁卖柿子的老太太,笑容满面,沧桑的手指戴着一枚戒指。“自己吃就少买点,别买多啦。”她合掌叮嘱晏子。找零钱时,老太太从怀里掏出手绢包着的钱,层层展开,一毛一毛的钞票叠得整整齐齐。这一幕印在了晏子的脑海,回来后创作了这幅《母亲》。
《母亲》双手合十,满头银丝,皱纹如微笑的涟漪在脸上荡漾。《母亲》感动着画家和所有的观众。
“她很乐观,永远善良,永远展露着最美的笑容,把爱坦荡地洒向人间,这就是我心中的母亲。”晏子说。
一位老教授看得流泪,对晏子说:“我母亲就这样倚着门看我走、看我回来。”
如今,晏子的作品多次在全国获奖,但她仍淡然处之,“也许一辈子也出不了名,但关键是我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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