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宵节爆裂的烟花炸响暗夜的天空,一亿农民工又要踏上启程的路。 对这一亿人来说,当“归来”与“离去”成为年终岁首必然的精神归依与现实起点,那这短短的15天乡村生活,他们会做些什么?他们从城市里带回了什么?又从亲人团聚、故乡人情中,带走了什么? 在安徽砀山,回乡的记者截取并记录了三位农民工的生活片段。20岁的王涛即将迎来人生角色的转变,27岁的朱坤回乡创业却面临重重压力,40岁的李建完成着作为父亲最后的责任…… 生活还在继续,生活无论如何都在继续。 只是,他们的生活,哪里才是终点。
【特稿33】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不。他们回来了。
只是,这“归来”,与诗人陶渊明寻求精神与住所一致的彻底归来不同,一年一次,一次只有短暂的半个月。
当元宵节爆裂的烟花炸响暗夜的天空,一亿农民工又要踏上启程的路。
对这一亿人来说,当“归来”与“离去”成为年终岁首必然的精神归依与现实起点,那这短短的15天乡村生活,他们会做些什么?他们从城市里带回了什么?又从亲人团聚、故乡人情中,带走了什么?他们,究竟生活在何处?家园又将落脚哪里?
安徽砀山,地处皖北顶端,苏鲁豫皖四省交界。最著名的是砀山梨。然而,地少人多,外出务工人员接近全县人口的三分之一。
春节期间,记者回乡,走近三位农民工的生活,他们就在记者的身边,他们就是记者兄弟般的同乡人。他们是20岁的新生代农民工王涛,27岁的回乡创业者朱坤,还有40岁的第一代农民工李建。
相亲 ! 相亲 !
经过10个小时的火车旅程,王涛终于到家了。
2月1日,农历大年二十一下午,站在老家县城火车站人流中的王涛,看上去和城市年轻人毫无区别。
这个20岁的大男孩,深蓝色正牌阿迪达斯篮球鞋、牛仔裤、夹克棉袄,在将近1.8米挺拔的身材上,绝对衬得上帅哥的头衔。
稍等了一会儿,早他两天到家也在外乡打工的母亲和另外两个表哥以及四姨夫,开车接上了他。家,还有最后10公里路程。
没有更多的行李,王涛将塞满了衣服的土黄色背包,顺手扔进了车后备箱,便出发了。
想着可以很快见到爷爷、奶奶,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堂妹,他显然有点兴奋,一路上有说有笑。
车行半路,四姨夫接到三姨夫打来的电话,说是托人为王涛说了一门亲事,媒人想见一见他,正打听他什么时候回,不想正好撞上。
相亲,是王涛这个春节最重要的第一大事。
早在回乡之前,父母和家里人已经多次电话沟通,而家乡的亲戚也早都开始忙着张罗寻找合适的对象。如今,万事俱备,只欠王涛回来和女孩见见面。“如果合适,就可以定下了”。
“定下了”的意思,就是达成结婚的意向。要不了多久,也可能不用一年的时间,或许更快,两个人便可以成亲,了却父母一桩心头大事。
“赶紧跟我一起去让媒人看看。” 四姨夫催促。
“现在就去么?还没回家呢。”王涛显然还未回过神来。
“对,现在就去,媒人还在家等着呢。”
犹豫了一下,王涛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妈妈,简单地说了句:“嗯,好吧”。
就这样,两人半路下车,四姨夫用摩托车载着王涛直奔相亲现场。
农民工回家相亲的话题,已经不再是新鲜的话题。但是具体到每一个人和每一个家庭里,又显得那么重要。对于王涛这个年龄的打工者来说,任谁也难以“绕过”。错过这几天的时间,往往意味着将错过这一年。而一旦过了23岁,在砀山这种相对闭塞的地方便很难再挑到合适的对象。
还没回到家就被接走接受媒人的“接见”后,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王涛被安排了三次相亲。
16岁进城打工,整整四年多的城市生活,对王涛来说,除了日复一日地在工厂里劳累地工作,其他什么有关“精神”方面的事情,几乎与他无关,更别提在城里找个女朋友的事了。
王涛打工的第一站是浙江嘉兴,在一个纺织小作坊里,主要做拉横机(纺织设备)的工作。
这一年的工作经历让王涛无法忘记,所吃的苦也让他终生难忘。
每天早上六点半开工,晚上九点下班,除去吃饭,每天的工作时间都超过12个小时。休息?每个月仅有两天的休息日,一年下来几乎都在重复繁重的体力劳动。
厂里难吃的大锅菜,给王涛留下了心理阴影。
“里面几乎没有一点油,偶尔看到的少许肉,也全部是肥肉片。”王涛记忆犹新,“晚饭的面条更加令人难以忍受,面条都在浸泡很久后,才会开饭,而且绝不会见到一点油星。”
即便忍受这样的苛刻条件,王涛的工资依然不高。“当时属于计件工资,多干多得,再怎么干,每天也不会超过70元,一个月最多也拿不到2000元。”王涛说,“受(罪)毁了,现在想想我那一年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
如今,“暗无天日”的小作坊生活早已远去。在亲戚的帮助下,他已经在江苏无锡找到了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
谈起现在的工作,王涛觉得要清闲得多。工资高,加班也有加班费。即便不加班,月薪也能超过3000元。而且工作也比较清闲简单,根据图纸安装机器,每天工作8小时,下午4点多就可以下班,剩下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渐渐地,他还有了些积蓄。两年前,他还花了一个多月的工资,给自己购置了一部台式电脑,安装了网络,每天下班后可以上网打发时间。
即便如此,与异性的接触,对这个年轻人来说,机会依然很少。
他们的婚事
对王涛来说,早早地定下婚姻大事,内心有点点抗拒,但很快又顺从了这样的安排。
由于身高、长相、家庭和年龄都占有优势,王涛的相亲并没有费太多的周折。仅相了三次亲,第二个便互相看中。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双方村子的距离并不远,开车也就八九分钟,女方比王涛大一岁,个头在1米65左右,眼睛很大,有一个孪生姐姐。
不过,与其说是王涛看中对方,不如说是他的爸妈、爷爷、奶奶看中,他们都认为这个姑娘还不错,无论长相还是性格、家庭看起来都过得去,算得上门当户对。
对于一个年仅20岁的小伙子来说,要想让他短时间内迅速做出事关终身的决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王涛似乎对他的婚姻大事如此“麻利”地就“搞定”还没有回过神来,“难道这么快就决定了?”
疑问在心里,但至少眼下不会有反抗,人生或许很快就进入新的角色了。
不仅王涛在相亲,几乎所有他这个年龄的人都是这样。用王涛的话说,“他们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短短几天时间,这个家里,王涛、王涛的两个堂兄、一个堂妹,四个年龄相仿的20岁出头的青年人,在父母的眼里,都到了必须马上“定下来”的年纪。
“他们相过几次了?”记者问。
“至少5次了吧。不是他们看不上别人,就是别人看不上他们。”王涛回答。
显然,和堂兄妹相比,王涛的相亲经历还算顺利。
“我的一个邻村的中学同学最夸张,春节前的三天之内,被他爸妈逼着参加了十几次相亲,都没有看上对眼的。”看着好朋友有这么多次“挑选”的机会,王涛似乎对他的相亲次数少有些不满意,他开玩笑说,“也许还应该再挑选挑选”。
除了年轻人之间“看对眼”,还有来自世俗的无行影响。
按照农村习俗,所谓相亲,在媒人给双方家长沟通之后,由男方前往女方家里“被看”。现在为了撑面子,男方一般还会邀请家里有汽车的亲戚朋友开车前往,这样显得更体面一些。
记者见识了几次这种场面,男方一般去人不多,但需要带上一些小礼物。女方由于占有“主场”优势,亲戚朋友、邻居都会前来助阵,帮着参谋一下。除了通过媒人了解家庭经济情况外,相亲过程中,主要看孩子的长相、身高和衣着。
一位乡村媒人告诉记者,现在的农村,别看孩子都到城里打工,但亲事还是得在农村解决。而且,相亲时间越来越早,许多孩子十七八岁就定下了亲事,二十三四岁就算大龄青年了。
春节期间,在砀山走访中记者了解到,这样的情况确实存在,正是在某种隐隐的压力下,许多家长都抓紧春节放假的时间,多方打听,尽可能多地帮助孩子挑选对象。
但是并非所有的年轻人都愿意顺从父母的安排,一位年轻人由于极度反感父母的这种包办行为,大年初二就扛起行李,愤然返回城里打工的地方。
这种密集又迅速的相亲方式也确实带来了一些弊端,由于相亲仓促,双方之间的了解不够,给许多农民工的婚姻带来隐患。一位法官告诉记者,最近几年,砀山关于外出务工人员离婚的官司越来越多,尤其一到年底,多的时候一天都要处理十几起这样的官司,给双方尤其是孩子带来很大伤害。
弊端谁都知道。但现实似乎让人无从选择。
常年在外打工的人,受到工作条件的限制,不少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异性。以王涛为例,他所工作的厂子里,几乎没有女工,因此他根本没有更多的机会去自由恋爱。
坟前的痛哭
当王涛这样的新生代农民工无忧无虑度过自己的春节时,他父辈的那一代农民工则面临着不同的压力。
这个春节,李建则过得更为辛苦,甚至比在北京的工地上还累。别人都在安心度假,他则带着儿子和老婆忙着装修自己的第二套楼房:买材料、铺电线、搞装修。
中等身材,常年的城市生活,让李建比农村的同龄人看起来要年轻一些。为了回家过节,他专门买了一双崭新的皮面运动鞋,蓝色羽绒服也是新的,当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并打趣李建时,他老婆便适当地补充一句埋怨——好衣服他都穿不干净,整天泡在工地上。
这已经是他三年之内回乡建起的第二幢楼房,每套房的成本,都在20万元左右。这样的大手笔,在李建所在的贾楼村,还是头一个。
当别人羡慕李建“富了”的时候,没人确切地知道,这两座房子也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得这个中年人喘不过气来。
今年40岁的李建,已经拥有了超过20年的打工生涯。
1993年,20岁的李建和村里的几个伙伴一起来到北京。20年,他在北京干过泥瓦匠、油漆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由于聪明又能吃苦,最近几年来,他在一家公司当电工,在建筑工地上铺线、布线,月薪已经可以拿到七千元。即便如此,北京于他,都不过只是一个“挣钱的地方”,并不是真正花钱生根之地。
这几年,眼看着两个儿子都到了要结婚的年龄,遵循这传统观念,也到了给儿子们盖房子的时候了。
“有房子才能成家。给他们盖好房子,这就是我作为老子的任务。”李建说。
2010年,为大儿子建的楼房,几乎花光了李建所有的积蓄。
去年,小儿子的楼房也开始动工,今年春节前,基本完工。趁着春节的假期,李建准备把这趟=栋房子后面的工作尽量赶一赶。
村里人都很佩服李建的能力,凭借打工挣钱,能在村子里迅速建起两栋楼房,实属不易。
这些年,老家农村孩子结婚的住房要求逐渐提高,李建所在的村里,男方娶亲的基本条件都需要一套楼房,上下各是四室一厅,还要带一个不错的院子。放在城市,便是一栋不错的别墅。
春节,过完了元宵节,打工的人们启程,重新回到“挣钱”的城市时,这些“别墅”便开始放空,常年上锁,无人居住。
所有人都心疼,所有人都知道浪费。“但是,风气就这样,没人愿意在这方面矮人一头”。
在李建看来,在农村,你在外面混得好不好,不用看你穿什么,吃什么,只有房子,也只能是房子,往那一矗,会默默地对外人宣示:瞧,我混得还不错。“这就是面子”。
李建的母亲去世较早,当时他下面有两个尚未结婚的弟弟。当年,他一边打工一边帮父亲完成了替他们“盖房子、娶媳妇”的人生大事。
生活的大山,爬完一座又一座,似乎总也没个尽头。
办完了弟弟的大事,两个儿子的未来,又进入到李建的规划中。
多年来,为了省下公交费用,李建上下班都是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两口子原来住在北京大兴区租来的一间简单民房里,最近才搬到公司提供的一间免费平房。记者到过他在北京的住处,窄窄的一间房子里,堆放了许多东西,一家三口住在里面显得异常拥挤。
“本来日子过得还可以,但是今年建的这套房子让我很吃力。”李建说。
今年春节,李建的另外一个任务是给儿子订婚,这让李建感到了另外一层压力。
按照当地的习俗,订婚中,男方付给女方的彩礼钱必不可少。但对方提出了5万元彩礼,这个数目对于城市家庭来说,也许并不算多,但对于现在的李建,可是笔不小的巨款了。
“好说歹说,对方一分没少。没办法,咱这就这样。”李建说。
为了给儿子顺利定下这门亲事,夫妻俩商量了好久,最终也只能妥协。这些天,他四处奔走,向朋友借到了钱,算是将儿子订婚的大事圆满办了下来。而这5万元的彩礼钱,也是这个村子目前的一个新纪录。
在外人看来,李建的两栋楼房都建了起来,大儿子也订婚了,一切看上去都很圆满,本应该高兴起来。但有村里人看见,春节前的那个晚上,李建偷偷跑到母亲的坟前,大哭了一场。
继续 , 生活
没有深夜痛哭过,便没有资格谈论人生。
李建痛哭过了,对人生的看法倒没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好好过。总会更好的。”李建有了新的目标:买辆车。这算他的新年愿望了吧。
近两年的春节,李建村子里的一些能人陆续从外地把新车开回了家。轿车成为标志着一家生活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志,谁家若有一辆高级轿车,那便是乡亲们热烈讨论的焦点。
堵车,也已经不是城市的“专利”了。
走进村子,很多户人家门前,停放着汽车。相应地,在过节走亲访友的这几天,村子里也时常会发生堵车现象。
村里和李建一起在北京打工的几个兄弟,也几乎人人都买了小汽车,今年春节又有两个人开着崭新的轿车“衣锦还乡”。如今,只有他还没有买车了,好强的李建的心里多少受到了影响,买车的想法在这几天更加强烈了。
其实,最近一年来,买车的构想已经开始在逐步实施。
他持续关注着各种车型,想挑一款既便宜又实用的轿车。春节前,李建还让儿子考取了驾照,自己有时间了,也打算去考一个。
至于车的品牌,李建在奇瑞、比亚迪、长城等几个国产的品牌之间来回犹豫,因为他们价格不高,油耗也低,样式也还过得去。
李建的想法,被在一家汽车4S店上班的儿子彻底否定了。
“年轻人,眼光自然高些。”李建说,“他看不上国产车,他的目标是帕萨特。”李建自豪地对记者说,看得出来,他对儿子的眼光很欣赏。
但第二套楼房和儿子订婚的花费,让他的购车和考驾照计划不得不向后推迟。摇摆着的想法,开始再次萌生新的消费方向。“也许,我们买一辆便宜的二手车,可能更合适些。”
除了买车,李建还有自己的职业打算。这些年来,他就想考一个电工证,有了这个资格后,他可以获得更高的工资。
新年的打算不少,从启程返京的那天开始,李建的奋斗目标会一一明确。
回乡创业
元宵节一过,外出打工的人就又要上路了。
王涛说,他并不愿意打一辈子工,最大的希望是,有一天攒够了钱,在城市里开一家小吃店,而且还是那种加盟店形式的,“不用赚很多钱,只要能够养活家人就行。”
这样的终极理想,有人正在努力实现。王涛的理想生活,正是27岁的朱坤正在经历着的,然而,现实远远没有理想尽如人意。
2012年,朱坤放弃外出打工,这个春节是他创业后的第一个春节,却真的让他体味到什么叫“年关难过”。
朱坤做的事,可能也谈不上创业。他只是在家里的耕地上,投资了十几万元,建造了一个养鸭大棚。这并不需要太多的经营水平,即便如此,对他来说难度已是不小。
刚刚“投产”的养鸭大鹏,正遇鸭子价格回落,投入的十几万元,开门便遭萧条的市场行情。朱坤发愁的是,那么多钱,大部分都是债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等到行情好的时候。
春节前,预料之外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喜悦伴随着超生罚款单一同到来。近两万元的罚款没着落,加上生意没有起色,双重压力让他一时应付不过来。
就在春节前不久,小儿子刚刚出生一周多,平时就不善言辞的朱坤,忽然失踪了一天一夜。家人到晚上才发现他没有了踪影,电话关机,养鸭大棚里也没有找到他,按照以往的生活规律,他应该就在大棚里伺候那些鸭苗的。
家人的恐慌迅速蔓延,因为接连不断的压力,已经让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近于崩溃。情急之下,家里人最担心的就是朱坤不堪压力寻了短见。
在外地的哥哥和姐姐都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正准备往回赶时,第二天中午,朱坤自己回到了家。
朱坤的母亲回忆当时的情形:“他敲门进家后,就说了一句话,你们都觉得我去寻死了吧?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傻。”
说完,母亲看着儿子回到屋里,倒头便睡,在床上几乎不吃不喝地躺了好几天。
家人很想知道那一天一夜,他到底去了哪里。但朱坤自己也说不清那夜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出走了,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说自己一无所知。
大年初一这天,记者来到朱坤家看到,别人都在忙着过节,他则忙着给鸭子添饲料,身上的迷彩服脏兮兮地,残留着干活的痕迹。春节的喜庆气氛,并没有让他开心一点,朱坤神情里,都是满满的压力。
“表面看我好像没事了,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凌晨一点多才能勉强入睡,不到三点就会醒,成天脑子昏昏沉沉的。”朱坤说,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面临的这些压力和困难,如何排遣,找谁分担。
初中毕业后,朱坤被父亲送到了技校学习。毕业不久,他去河南信阳打工误入传销组织,后被父亲强行拉了回来。此后,在家结婚、生子,接着出去打工。
27岁的朱坤,大儿子已经5岁。
朱坤知道,早年有点对不住儿子。由于外出打工,儿子就交给父母照顾,成为人们说的“留守儿童”。后来,他在江苏打工的工厂污染较重,出于对健康的考虑,也想到儿子需要父亲,才下定决心回乡创业。
没有技术,信息不灵通,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朱坤从搭建大棚开始就不顺利。别人很容易就能获得好的鸭苗,他却得不到;别人都能获得政府鼓励养殖的相关补贴,但到了他这里,却被告知补贴已经停止了。朱坤觉得,似乎一切都在和他作对,这让他开始想念在外打工的日子。
“当时虽然很累,但倒头便能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了?”朱坤说。
何处安放
春节的农村,年轻人四处游荡。就像朱坤前几年一样,有点无所事事。
王涛喜欢和家人在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大娘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是,在家呆的时间久了,除了这些团聚的亲情让人感到温馨外,村里贫瘠的文化生活让王涛这样的年轻人感到了无聊。
同学聚会、喝酒、抽烟成为他打发时间的最主要途径。在家的十几天里,他与中学同学有过两次聚会,以往不喝酒的他,现在也学会了喝酒,还时不时地抽上一根香烟,不过显得并不熟练。
为了打发时间,他还邀集了同龄的四个表兄弟,各自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到县城里下了一顿馆子,逛了商场,一行八人,显得颇为壮观。
在朱坤看来,小自己7岁的王涛,可以趁着年轻好好玩玩,“过两年结婚生了孩子,生活就没那么简单了”。
朱坤如今经历的生活痛苦,对40岁的李建来说,那也不过是“毛毛雨”。生活总在继续,无论你坚持还是放弃。
1500多年前,陶渊明因耕植不足以自给,才决定离开故乡,到他地某个小吏来糊口。最终,诗人在糊口的生活中感到心灵为形体所役,慨叹着“回去喽,田园将要荒芜,为何还不回归!”
1500多年后,和陶渊明一样的打工者,因着同一种原因,背井离乡,走进城市寻求机会。对个体而言,他们是否又像诗人一样,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归宿?
归去来兮?是短暂的春节假期,还是将长久驻留故乡,每个人都在探寻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图片作者:温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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