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日22点50分，随着清脆的闹铃声响起，赵永利“起床”了。实际上，他睡得也不沉，只是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这时候，家人已快进入梦乡。

他上的是大夜班。23点10分出家门。0点10分，赵永利提前来到神华准格尔能源公司哈尔乌素露天煤矿运输队，开始了8个小时的工作。

这是一群非常特别的司机，他们驾驶着庞然大物的重型卡车。为了亲身体验他们的工作，记者跟随赵永利上起了大夜班。

后半夜作业，班前例会雷打不动，查看每个人的“精神头”怎么样可马虎不得

作为运输队三班的班长，赵永利上班后一项重要工作是交接班。

“上一班提醒我，今天有几个工作面较小，要注意车速和车距，尤其是1025号采场。还要排查道路结冰情况。”赵永利对前一班的交代牢记于心。

0点25分，班前会准时开始。记者发现，全班78人，工装整洁鲜亮，个个精神抖擞。

点名的时候，赵永利微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眼睛却仔细盯着每一个点到的弟兄。用他的话说，这是“察言观色”。后半夜作业，班前例会雷打不动，查看每个人的“精神头”怎么样可马虎不得。

接下来，是布置生产任务。晚上8台采掘机工作，三班72台运输车的作业任务是把采掘机剥离的煤层土石方运到指定的回填地点。

哈尔乌素露天矿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东部，是我国目前设计能力最大的露天煤矿。剥离煤层土石方，运输到采煤完毕的区域进行回填，然后平整地表绿化美化，是露天矿的重要工作。

班前会继续进行。赵永利随机点名抽查，让青工周永飞说出卡车在运行中可能造成的伤害。

“要保持车距，时速限制在30公里以内，遇到石块要主动避让，及时通知工友和班长……”周永飞熟练回答。

事后，赵永利告诉记者，班里每一个人必须把运输队21项主要危险源的内容牢牢记住，每一项可能造成的伤害、预防和排查办法等等必须熟悉，卡车司机主要危险源辨识卡比身份证都重要，必须随身携带。

详细交代完安全注意事项，进行安全宣誓，班前会结束。全班司机乘坐不同的中巴车随着坡道“下坑”——露天矿采掘现场。最深处距地表100多米，浅的也有50多米。记者随赵永利乘坐225号生产指挥车也一同“下坑”。

眼前的景象是，露天矿方圆数公里内灯火通明，几百辆运输车在坡道上缓慢有序前进，仿佛移动的天灯，在夜空的映衬下，格外让人心动。

眼前的壮观场景似乎影响不了赵永利专注的神情，他在专心开车，身上的对讲机里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有工友的提示，运输队调度的要求，车速过快的警示等等。

“夜战”开始了。

虽然作业现场如同白昼，机器轰鸣声不断，但司机的工作却单调乏味——在一条路上一晚上开十几个来回

“下坑”后，在指挥车旁，30岁的司机乔海龙和其他工友一样快速检查了运输车的性能，麻利地拾级而上来到驾驶室，开动机器。

记者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长15米，宽9米，高7米，自重200多吨，相当于近200台小轿车。

正因为大，在左侧的驾驶室无法判断车辆右边的情况，露天矿作业区的车辆都是左侧行驶，这和公路上的社会车辆不同。

赵永利如数家珍：我们的运输车都是“大家伙”，有国产的，也有进口的，五种车型，载重最大的能有360吨，每一台车价值都有两三千万元。

“我们在一起常开玩笑说，不要小看我们的司机，每人屁股下坐的都是几千万的资产，相当于一个中小型企业的厂长。”赵永利有点自豪。

工友们都把手里的车当“金疙瘩”，有的进口车一个螺丝就上万元，稍微修一修就得几十万元，所以得“特别小心”。

“作业条件比我刚开车那会儿好多了，现在司机开车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密封也好，基本没有粉尘。还有热乎乎的免费班中餐。”赵永利说。

赵永利1994年来到神华准格尔能源公司当司机，开了16年大卡车。2010年成为班长，仍然天天和大卡车打交道。

和记者说话的同时，赵永利的眼睛时常盯着路面看。他清楚地记得交接班时提醒他要注意路面结冰。“如果有结冰情况，必须尽快清除，否则车辆稍微侧滑碰一下，就可能是不小的事故。”他说。

开着指挥车来回巡查，赵永利一刻也没闲着，不时通过对讲机通知车速可能快或者车距近的工友，有时还下车查看。

每一台采掘机前都有赵永利班的运输车等候装车，多的十多台，少的四五台。已经不停地有车辆将满载的土石方运到高处的回填地点，卸载点距离土石方采掘点最远的有3公里多。

虽然作业现场照得如同白昼，机器轰鸣声不断，但是，司机的工作却显得单调乏味。装车和开动时，注意力都得很集中，一个司机在一条路上一晚上开十几个来回。

对讲机里有人在唱《常回家看看》，赵班长说这是司机乔海龙的拿手歌曲。此时乔海龙开的车正排队等候装车。

“一个人在高高的车上呆8个小时，开始还行，到后来就有点寂寞了，尤其在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很容易犯困，这时就得通过对讲机唱唱歌，或者讲个段子，调节一下气氛。”赵永利说。

5点10分，对讲机里传来了声音，司机张剑说他的车出现了故障，在1025号采场交叉路口熄火了。赵永利开车时速40公里，不紧不慢赶往故障现场。“这时候当然得快，但是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型运输车辆，仍然是安全第一，不能再出事故。”赵永利说。

原来是电器故障，经过和维修人员沟通，半小时后故障排除。赵永利说：“我们要求司机对车辆要三懂四会，懂性能、懂结构、懂原理，会使用、会维护、会保养、会排除简单故障。”

“我们的运输车一条轮胎就得40万元，司机们爱护轮胎胜过爱护自己的脚”

在指挥作业的间隙，赵永利和记者聊得最多的是车辆运输成本。

今年以来，煤炭价格下滑，煤炭开采成本居高不下。公司在年初定的降本指标基础上，年中又要求吨煤开采成本降低2.2元。这曾经让赵永利压力很大。

“我们的运输车一条轮胎就得40万元，司机们爱护轮胎胜过爱护自己的脚。”赵永利说。

3米多高的轮胎看起来结实无比，但是因为车辆满载后重量达到600吨左右，连续碾过稍大的石块，时间长了，很容易爆炸破裂，轮胎就废了，还有可能造成车辆剐蹭事故。

运输队今年给赵永利班定的轮胎消耗指标是72条。“去年我们节约了21条轮胎，今年我们能节约至少30条，这一项就可为公司省下1200万元。”

赵永利说：“在露天煤矿，柴油也是重要的消耗品。大卡车油箱是5吨的，启动一下耗油至少50升，有的型号车启动耗油110升，相当于两个小轿车的油箱。”

为了省油，长时间的怠速空转和原地打转向都是不允许的。

一个通宵，记者几次打盹儿，赵永利却越来越精神。没办法，记者冲了杯指挥车上的咖啡。这是司机们晚上作业的必备品。

11月29日早晨8点20分下班时，记者已是满脸倦容，哈欠连连，司机们也显疲惫，脸上却不时闪现笑容。

赵永利掰着手指头给记者计算一晚上的“战绩”：72台车经过8个小时的奋战，装车860车土石方，按照每车平均300吨算，共计25.8万吨。

司机们坐通勤车回家休息。当乔海龙他们回家进入梦乡的时候，赵永利却来到了运输队办公楼，他还要和队领导商量如何节约柴油和轮胎的事，才能回家睡觉。

年底了，明年有什么期盼？面对记者的询问，赵永利不假思索，一连说出了好几个愿望：“我们班还有赵龙和吴磊两个兄弟没媳妇儿，明年给他们介绍个女朋友；还想把我们这个班建成神华集团一流的班组，让人们看看我们矿工的幸福生活；对了，这40万元一条的进口轮胎太贵了，要是有国产轮胎就好了……”

哈尔乌素，蒙古语，意为“有水的地方”。回望整个矿区，黑色的煤层，浅黄色的土石方，白色的积雪，还有褪色的绿色植物，层次分明。冬日暖阳打在脸上，鄂尔多斯高原的寒风也少了些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