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文如其人。读王小波，最大的感受，他是一个诗意的“流氓”。

关于流氓，有一个人的见解，或许能帮助读者更深刻地理解王小波。他就是著名文化学者朱大可。在著作《流氓的盛宴》中，朱大可说，“流氓永远是每个时代最焦虑、最敏感的人。”朱大可分析多种大众文化，在背后都发现了流氓的影子。他说，流氓绝不仅仅是暴力和色情，还有装傻、装嫩、撒娇、扮酷、自嘲、粗口等形态，通过雅化、俗化、比喻、反讽、拼贴、重组等技巧，放大成为广受欢迎的大众文化模式。

王小波的诗意，在其作品和生活中随处可见。写孤独、寂静，他说，“在两条竹篱笆之中，篱笆上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在每个花蕊上，都落了一只蓝蜻蜓。”他喜欢雨果的博爱，喜欢萧伯纳的智慧，喜欢罗曼·罗兰的美。在他眼里，“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王小波喜欢诗。他认为好的文字，应该有诗性的光辉。他说：“好诗描述过的事情各不相同，韵律也变化无常，但是都有一点相同的东西。它有一种水晶般的光辉，好像来自星星……真希望能永远读下去，打破这个寂寞的大海。我希望自己能写这样的诗。我希望自己也是一颗星星。”

王小波的爱情，也是浪漫富有诗意的。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他赴美留学期间，与妻子李银河驱车万里，游遍了美国。读他写给妻子的书信合集——《爱你就像爱生命》，有一句印象很深刻：“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这个1.84米的黑脸大汉说，在见不到妻子的日子里，自己难过得就像旗杆上吊死的猫。他说自己恨不得一天49个小时和她在一起！这些字里行间，沸腾着孩子般的纯真、顽皮、忧伤，而这些，也都正是诗人的特质。

对于流氓这一点，王小波从不否认。他说，“我认为每个人都是有本质的。像我的本质就是流氓、土匪。如果放到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可是在城市里做个市民、在学校里做个教员就很不合适了。”而且，他仿佛刻意对流氓情有独钟。在《红拂夜奔》中，主人公李卫公就“年轻时很有本事，所以找不到工作，只好去做流氓。”

但王小波是个有理性的流氓。他认为,对一位知识分子来说，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精英更为重要。他说，“我认为低智、偏执、思想贫乏是最大的邪恶。当然我不想把这个标准推荐给别人。”当他周围的一切都在不可避免走向庸俗时，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这不失为一个理性的选择。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读王小波的原因：他的思想和诗意，并没有被流氓的外衣所掩盖。相反，读者看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散发着人性光辉和个性魅力的生命。这个世界，确实自始至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像王小波那样的人，一种是不像他那样的人。至于你愿意成为哪一种，取决于你内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