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不仅仅是怀念








张炜,1956年11月出生于山东省龙口市。现任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第八届全国委员会主席团成员。
著有《古船》、《九月寓言》、《你在高原》等近20部长篇小说,并出版多部短篇小说集、散文集、诗集,获海内外重要奖项五十余项,作品被译成英、法、日、德等多种文字。
他的长篇小说《古船》被评为“世界华语小说百年百强”和“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并被法国科学中心确定为法国高等考试教材;《九月寓言》获上海第二届中长篇小说大奖一等奖、全国优秀长篇小说奖,并被评为“90年代最具影响力十作家十作品”;《刺猬歌》获由美国政府颁发的杰出成就奖;《你在高原》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我也许害怕一切都遗忘和淹没在浑茫的思绪之中,所以才要一遍遍地打捞往昔。”《你在高原》之后,作家张炜在新书《游走:从少年到青年》中,首次解读“他”时代所追逐的文学梦想,披露他孜孜不倦追寻精神理想的“流浪——皈依——流浪”之路,并讲述他在这条路上艰难的奋斗历程、激烈复杂的情感、各种各样的遭遇见闻和凝肃沉重的历史思考。
还原一个真实的张炜
以前,他对写作者的自述类文字总有些不解,因为他们年复一年,为读者写下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无论是虚构还是其他,最后作者在文字中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隐匿的空间。一个将大部分时间用来书写的人,还有必要进一步交待自己吗?
张炜的看法随着年龄的增长改变了:“我理解作者在某个阶段写写自己、自己的过去,总会有些原因的,有十足的理由……这种小结的出现,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向前,另一方面也说明自己真的不再年轻了。”张炜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不再年轻”这个事实好像第一次搁在面前似的,让人心头一沉。这是他的首部自传。《游走:从少年到青年》中珍存了目前为止最为详尽的“张炜文学创作活动年表”,还原一个真实的张炜,让读者从那深情吟唱的行走之歌里,从那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中触摸到一个作家成长的脉络,并同他一起游走于山区和平原,一起寻师访友,一起遭遇奇境和患难,一起感受跌宕起伏的梦想之旅。与一般自传体回忆录略有不同的是,它并非一部情节完整、叙事连贯的回忆录,书中更多展示的,是作者的心路历程与成长片段。这些片段虽然看似细小不起眼,却显示出独特的感性的质地,它们彼此连缀一起,更形成一种生活的暗示,或人生的象征。它们不仅构成了张炜从少年到青年的丰富的生活画面,同时,从中也足以看出一代文学大家的成长轨迹。
“人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总认为自己是世界上受苦最多的人——虽然有的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但心里是这样看的”,张炜在书中娓娓道来的旧事激起人们内心深处的共鸣,就如在镜中注视已然过去的自己一般。“抚摸这些文字和照片,就像抚摸自己的青春。”
翻过“高原”后“走向”远处
2011年,《你在高原》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张炜将积累多年的复杂情感和故事,在这样一个长途文字跋涉中寻找到一个出口,尽可能完全饱满地做了一次酣畅淋漓的表达。取自苏格兰诗人名句的“你在高原”,其实包含了作家再造生活和人生的强烈愿望。“高原”统一了城市、乡村和原野,是一个人依靠顽强和雄心所能够抵达的现实和精神两个层面的高原。“文学马拉松”将于《你在高原》之后稍作停顿,张炜觉得自己终于稍感轻松,“《你在高原》更像是一道坎、一扇门,它翻过了、打开了,我才能从这里出发,走向我自己的远处了。”
“翻过”高原后的张炜,重塑内在精神走向的同时,作品也正“走向”远处。2012年11月,美国PODG出版集团将对《古船》、《你在高原》、《游走:从少年到青年》等26部重要作品,通过多种语言,多种介质在全球出版(除已经出版和即将出版的英文、瑞典文、德文等18部语种之外)。谈到文学走出去的问题,张炜说:“有人谈到文学的世界性时说,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从阅读上看,是否也可以说,越是自己的越是大众的?这样理解,或许压根就不存在一个为博得时下读者的喜欢而写作的问题了。”文学的地域性才是根本属性。好作品会留下来,差的会淘汰掉,最后积累起来的就是未来的那部文学史。不过真正的杰作从来不是为文学史而写的,只不过它在未来肯定是灿烂的,在眼前却不一定。
不必急于“走出去”
从翻译过来的许多外国作品看,张炜觉得,总体水准比中国当代文学差。“不过更有可能是最好的我们还没有翻译过来——一般来说尖叫的写作会首先被注意,而真正深沉的杰作留在那儿自己生长,这方面国内国外到处都一样。”
他认为,文学主要是给本民族看的。文学“走出去”并非一定是好事,如果“走出去”的尽是一些“声色犬马”、一些浮浅之物,反而会带来可怕的民族误解。“比如,我们许多人对于俄罗斯民族的理解和尊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从小阅读普希金、托尔斯泰等大师作品的结果。可见关键不是‘走出去’,而是什么东西正在‘走出去’。中国文学目前完全不必要急于‘走出去’,这是浮躁和不自信的表现。”张炜说,就我们所知道的一些西方国家的好作家来看,他们当中越是优秀者就越是安于写作。一个国家在艺术和思想方面的输出有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强大的人格力量、追求和创造完美的巨大能力,这些东西震撼和感动了其他民族,才算是真正地“走出去”,也是对世界的贡献。
“就像是在写一封长信,它没有地址,没有规定的里程,只有遥远的投递、叩问和寻找。”张炜说。多年艰苦写作,最大的收获不是各种荣誉,而是拥有了一批真诚的读者,他们的喜爱和肯定,使他很感欣慰。
新的岁月正不可遏止地涌来。张炜说,他要掮起背囊再次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