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家长冲着免费的午餐，将孩子送到这里来”

5月31日中午12点整，9岁的马小东拉着7岁的弟弟马小龙端坐在课桌前，等待着他们的“免费午餐”。一会儿功夫，老师将两个带把的搪瓷碗摆在他们的面前。

两碗烩面片，面里搭配了红萝卜、青菜和零星的肉丝，兄弟俩吃得很可口。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国家农村中小学生营养餐补助计划已经全面实施的背景下，他们这顿没有享受到任何政府补贴的午餐，是这所不被政府认可的学校艰难筹措来的。

马小东所在的学校是一所“流动子女学校”。学校位于甘肃省兰州市七里河区五星坪后街，现在有68名学生。这些学生的父母大多是来自甘肃临夏州的广河、康乐、东乡和积石山等贫困县的农民工，他们来到兰州后由于没有技能，大多只能在建筑工地、小加工厂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收入微薄。

按照兰州市政府的有关政策，他们的子女可以无条件地进入公办学校读书。但是，由于存在许多自身的“障碍”，比如由于学习成绩比较差跟不上公办学校的课程、由于生活习惯、性格以及浓重的方言，在学校里会遭受歧视等等原因，家长和孩子们并不愿意进入公办的小学。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这所“流动子女学校”有一顿免费的午餐。而在公办城市上学，孩子的午餐往往要家长解决，由于工作、经济等原因，这是农民工家长无法负担的。

“许多家长就是冲着这顿免费的午餐，才将孩子送到这里来的。”这所学校的老师马莎分析说，“没有这顿免费的午餐，这些孩子随父母进入城市后很可能面临辍学的境地。”

在一些家长的眼中，这所“流动子女学校”是一种“过渡”的性质。校长马桂红更是直言，希望这些学生最终都能被城市的公办学校接纳。

从2011年秋季学期起，西部地区农村义务教育阶段贫困学生营养改善计划实施，中央财政按每天3元标准提供午餐补助。据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的资料显示，全州八县(市)1187所农村中小学从今年3月起全面实施免费营养餐计划，26.4万多名农村中小学生全部享受了由中央财政每天每生3元标准的补助。

“就给很少的钱，还要让大家吃饱，这顿饭很难做”

马小东和马小龙兄弟俩如果留在家乡临夏州的广河县，毫无疑问将是这项“营养改善计划”的受益者。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被迫随着打工的父母“流动”到城市。马莎分析说：“如果把孩子留在农村，就必须有留守老人照看或者委托给亲戚，要不然家长不放心，但很多家长并不具备这种条件，他们将孩子带到兰州来还是迫不得已。”

最初的时候，这所“流动子女学校”并没有午餐可提供，但是每到中午孩子们没有地方吃饭，有的家长给孩子一两块钱、有的则不给，望着学生们饥饿的眼神，校长马桂红咬了咬牙，把餐桌办了起来。

“这些学生，在农村可以享受到政府的午餐补助，但补助不可能随着人头流动，午餐的钱都靠着校长自己去筹集。”马莎介绍说。

学校有每周的午餐菜谱，写在一块黑板上，周一臊子面，周二烩菜，周三米饭、番瓜炒肉、青菜粉条，周四凉面，周五烩面。但是，看似还不错的午餐常常难以保障，根据当天市场上菜价的不同，受雇来的厨娘要综合比较后，把当天最为实惠的菜买来下料。她说：“就给很少的钱，还要让大家吃饱，这顿饭很难做。”

5月30日那天，五星坪地区停水，马桂红没有办法，不能眼瞅着学生们饿肚子。她和几位老师拉着60多位学生去附近的面馆吃了一顿牛肉拉面。在兰州，一碗面的价格是5元钱，这给马桂红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不过孩子们吃得很开心，连碗里的汤底都喝完了。

3元补助能否跟着学生“流动”？

“按照现在的物价，每个学生每餐的成本已经接近3块钱，一顿免费午餐每人每月的成本要接近200元。”马桂红坦言，自己负担很重，“我把自己挣的钱全投到学生的午餐中。”但是即便如此，她不知道自己开办的“免费午餐”能够坚持多久。

今年36岁的马桂红是一名西北民族大学的毕业生，当过老师和编辑，后来停薪留职来到兰州，200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这些失学的“流动子女”，她发现“失学”与“失足”之间往往隔着很短的距离，心头一热便创办了这所学校。

学校全部免费，课本、桌椅、聘请的教师、租用的教室，都要靠她四处化缘募捐，但是筹来的资金很少，她将自己经营小生意的收入又全部投进去。

“既然每个孩子都来自农村，都是国家‘营养改善计划’的受益者，每个人的名下都有每天3元的财政补贴，为什么这笔钱不能跟着他们一同‘流动’？”在马桂红看来，如果这3元的补助能够落实到“人头”上，学生不仅可以在这里吃到更为可口的午餐，也可以在今后带到公办学校。

去年底，教育部和财政部曾分别表态：要通过建立实名制的学生信息系统，防止出现冒领、套取国家补助资金的行为，并以县为单位，建立实名制学生及用餐情况的信息管理系统。这意味着每个贫困农村学生的名下都有着每天3元的餐补。从理论上推算，既然已经“实名制”，可以落实到“人头”，让“餐补”跟着人员一同流动也自然可以实行。不过，马桂红坦言，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去申请这笔经费。

2007年秋季开学，在兰州市七里河教育局的协调下，这所“流动子女学校”的280名学生被全部接转、分流到当地的公办学校。当时，马桂红很激动，认为自己终于完成了使命，因为按照兰州市的新政策，所有外来的“流动人口”子女，从此在入学、升学上将和城市的孩子“一视同仁”。

但是，一年以后由于种种原因，许多孩子在公办学校辍学了，家长们又把孩子领到了马桂红的面前。此后，她才意识到无论城市入学的门槛如何降低，“流动子女学校”作为农村贫困子女进入城市的“桥梁”，有着一种不可替代的、能够发挥“特殊教育”功能的作用。

社会能够承认自己的工作，能够享受到政府的补贴，在这所特殊的“流动子女学校”给孩子们把免费的午餐坚持下去，这是马桂红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