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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2年03月26日 星期一

未施脂粉天然色

唐宝民
《工人日报》(2012年03月26日 07版)

有一类文章,是靠华丽的词藻堆砌而取胜的,就像靠脸上的脂粉取胜的女人一样,如五代的词就属于此类;还有一类文章,“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施粉墨,浑然天成,读来平淡从容,意境悠远,著名作家、翻译家冯亦代先生的《洗尽铅华》一书,就属于后者。

读书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人读书是为了谋得晋身之阶;有人读书是为学术求学术;而冯亦代先生读书却全凭兴趣,他这样评价读书的乐趣:“我读书,既不为‘黄金屋’,也不为‘颜如玉’,而是‘乐在书中’。即使是一本地理书,也可从中读出乐趣来。一本《徐霞客游记》,可使人周游名山大川……司马迁的《游侠列传》曾经煽起多少儿时的白日梦;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引出了我为之一掬的同情泪;而柳宗元的《钴鉧潭记》又使人卧游三湘胜地。”他记述的和妻子共同读书的情形,非常令人神往:“老妻在世之日,我们每日清早对坐读书,遇到好文章好语句,就相互击节,其乐陶陶,非狗苟蝇营的尘世中人所可比拟。”冯亦代先生读书,总能进入到痴迷的境界:“我读书有个又好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在漫不经心时走入了角色。人物欢喜,我便欢喜,人物悲哀,我也悲哀。有时纵声大笑,有时恸哭不禁。……读书人经常生活在云里雾里,如不食人间烟火,但其乐陶陶,终身受用。”

作为一名老翻译家,冯先生对于翻译工作也有着独特的认识,在《漫谈翻译》一文中,他这样写道:“许多人有一种误解,以为只要懂得一种外国文字了,便可以搞翻译。翻译不是油漆,可以在片刻之间把白的漆成黑的,黄的漆成绿的。翻译是要把某一国的语言换成另一国的文字。两个国家的文字不同,历史不同,文化不同,生活习惯不同……要把甲国的文字换成乙国的语言,这中间有多少难关需要渡过!”在同一篇文章中,他记述了他在翻译过程中遇到的一件事,从中可以窥见他对翻译工作的认真负责态度:“那时我正在译海明威写西班牙内战的一个短篇《在山岗下》,其中写到西班牙政府军与弗朗哥法西斯部队的炮战,炮弹在政府军战壕上空飞来飞去,我甚至画了幅地形图,也无法搞清楚究竟是哪一方的炮弹。就这样,飞来飞去的炮弹和颠过来倒过去的字眼整整耗去了我一天时间……我只好暂时存疑,但绝不能使读者读得糊里糊涂。回到北京后,这个问题算解决了。可至今我心里的这几颗炮弹,还在颠过来倒过去。”

读冯亦代先生的文章,最大的感觉,就是质朴无华,不施粉黛,平淡从容,浑然天成。他的文字中没有丝毫的做作成分,就那么于平淡中娓娓道来,晓白流畅,不染纤尘。鲁迅先生曾经揭示过作文的秘诀,就是“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读冯亦代先生的文章,正是这种感觉。他在一篇文章中也谈到了文章的作法:“浓艳的化妆品总有不自然之感,一旦洗尽铅华,便露出黄脸婆的本色,令人看了乏味;如果这张脸只是薄施脂粉,则与未化妆相差无几,掩不住天然本色。所以,散文中的上乘之作,只是写来平平淡淡的文字;在平淡中才能见真情感,而堆砌的文章,倒把那些原来应是性灵之作变为一脸脂粉了。扫去粉黛,还只是那张黄面孔。”这是冯先生的经验之谈,也是他自己作文的真实写照。

《洗尽铅华》一书,是一本包括多方面内容的个人作品集,既谈翻译,也谈通俗文学,既有读书之道,也有收藏乐趣,既有人物评论,也有书籍评论,还有一些外国作家故居的游记及评论,让我们能够近距离地与爱默生、梭罗、伍尔芙、欧文·肖、托马斯·曼、索尔·贝娄等大师级作家相遇,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人文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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