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7日是19世纪英国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查尔斯·狄更斯（1812～1870）诞辰200周年纪念日。近日，由剑桥大学出版社和Wisbechand Fenland博物馆合作出版的狄更斯的《远大前程》手稿影印本首次面世，为狄更斯创作研究及作品赏析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狄更斯是第一位以城市工业化为创作主题的英国作家。这位当年的新锐作家以其细致、写实、构思宏大的批判现实主义写作手法，敏锐地捕捉了在伦敦所能感受到的城市扩张给人性带来的深刻精神烙印，而正是这一点使得他的作品得到广泛认同与众多赞誉。他的作品长远地影响着后人，并显示出预警般的跨地域和跨时代现实意义。

醉心于描写那些善良的“小人物”

狄更斯出身于一个贫穷的小职员家庭，10岁时父亲因负债而被关进债务监狱，全家一度住在狱中。为生活所迫，他12岁就进皮鞋油作坊当了童工，备尝下层人民生活的痛苦和屈辱，也切身感受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腐败和野蛮。苦难的童年生活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终生印象，从此，“小人物”的悲惨遭遇和儿童的不幸命运就成为他关注的焦点，也成了他日后小说创作的核心。

狄更斯一生共写了14部长篇小说：《大卫·科波菲尔》、《远大前程》、《雾都孤儿》（又译《奥利弗·特威斯特》）、《双城记》、《尼古拉斯·尼克贝》和《老古玩店》等被认为是狄更斯最优秀的几部作品，也为很多中国读者所熟知。另外还有一部未完成的《艾德温·德鲁德的秘密》。

这些作品几乎无一例外地表现了狄更斯一以贯之的人道主义温情。他往往用抽象的善恶观点去认识社会问题，把罪责归咎于个别坏人和某些法律条文，以道德感化和惩恶劝善来解决社会矛盾。他醉心于描写的是那些善良的“小人物”，尤其是那些不幸的儿童，他们往往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如《雾都孤儿》中的特威斯特；《老古玩店》中的小耐儿；《大卫·科波菲尔》中的科波菲尔；《远大前程》中的匹普等等。他们受尽磨难和屈辱，但都洁身自好，积善行德，正直，忠诚，仁爱，最终大都苦尽甘来，幸福美满。在《老古玩店》中，狄更斯以最温柔的怜悯、最感伤的文字、最多情的笔调描写了天使般善良纯洁的小耐儿之死，以致被看作是矫揉造作的感情，常常为人所“诟病”，王尔德就有句名言“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能读了小耐儿的死而不笑”。其实，正如有评论家所言：“为小耐儿哭泣，好比是为童工制和美国的蓄奴制赎罪。”狄更斯始终怀有“欺诈永远不会兴旺”、“德行终于要胜利”的坚定信念，认为只要人间有慈爱、宽恕、正义和同情，就能解决所有的社会问题。

因此，道德良知和善恶相报使狄更斯的小说爱憎分明，特别是充满喜剧色彩的“大团圆”结局，更如童话般温馨、浪漫、迷人。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英国小说家杰斯特顿说：“与其说狄更斯是一位小说家，不如说他是一位神话作家；他是最后一个神话作家，也许还是最伟大的神话作家。”因为“童话是原始民族的体验、现代人的娱乐，是最后的神话和最早的小说，常见主题是善对恶的胜利”。

烟雾开启象征之门

烟雾的象征存在于狄更斯的多数作品中。在不断的品读中会发现，他作品中的烟雾往往使人迷失方向，夺去许多人的性命，给人们带来巨大的灾难。19世纪中期的英国工业污染使得伦敦常常烟雾弥漫，成为狄更斯开启优秀象征之门的钥匙。无论是《雾都孤儿》中善良的特威斯特，或是《远大前程》中生活迷茫的匹普，还是《荒凉山庄》中天真无邪的乔，都无不与烟雾紧密相连。

烟雾弥漫的伦敦是小说《雾都孤儿》主人公特威斯特生活的主要背景。特威斯特是一名生在济贫院的孤儿，不堪忍受欺凌与饥饿，逃往伦敦。刚一到达烟雾弥漫的伦敦，就被骗误入贼窟。这就印证了特威斯特即将在伦敦为我们上演他那段晦暗不堪的人生。在伦敦特威斯特总是处于睡眼朦胧的状态。天真纯洁的他在内心深处总想摆脱盗贼纠缠，但是又一次次被抓回来，陷入贼窟，被坏人们利用，使人不尽惆怅与伤感，最后被“有德行的”资本家挽救出来。

狄更斯笔下的烟雾在象征社会腐朽，同时也象征了多变流动的人性。他在后期小说《双城记》中用烟雾象征被压迫的阶层获得权力后采取报复的扭曲心理。小说描写了在伦敦通往法国的路上，“四面的山洼雾气氤氲，凄凉地往山顶涌动，仿佛是个邪恶的精灵，在寻找歇脚之地，却没有找到。那雾粘乎乎的，冰寒彻骨，缓缓地在空中波浪式地翻滚，一浪一浪，清晰可见，然后宛如污浊的海涛，彼此渗透，融合成了一片。”这里的雾象征不同环境下人性的嬗变。小说描写了代表着曾经被压迫的阶级泰雷兹·德伐日和他的太太获得权利后，在火焰与烟雾中冲进巴士底狱，整个法国笼罩在烟雾之中。然而，雾的流动变化莫测，这里代表扭曲的人性再合适不过。

烟雾象征扭曲的人性同样体现在《圣诞欢歌》当中。当斯克罗基遇到三个幽灵当中的第一位时，幽灵带他回到了小时候，此时是一个晴朗寒冷的冬日，浓雾和黑夜都已消失，没有一点雾。这就预示着主人公一开始的人性并没有扭曲，他得到了她姐姐对他的关爱，和大家一起在圣诞之夜跳舞，他的心开始软化。当他遇到第二位幽灵时天空灰蒙蒙，街上又很脏，烟雾预示着此时随着他成为资本家后，对资本的贪婪，他的人性开始扭曲，他变得冷漠无情，连乞丐都不愿向他讨要的自私透顶的吝啬鬼……

《董贝父子》中5次描述了伦敦被浓雾包围之中，浓雾在这个快速发展的工业社会的都市变成了特有的象征。在文明的社会中产生的大量资本，具有大量的跨国公司和新型的教育模式，在文明不断的发展过程中给人们带来了生活水平的提高。然而，资本所产生异化给人们带来无尽的苦难。

狄更斯小说中的烟雾的象征意蕴带给人们的大多泛着人生迷茫、社会罪恶、文明的异化，也正是这份迷茫、罪恶和异化的衬托，它的警示才更打动人心，更让人体味到烟消雾散后不尽的审美享受与人生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