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满月酒
1月10日,像往常一样,符炜灿起了个大早。与以往早起巡线不同的是,今天,对于他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
一个月前的今天,他刚从助产士手中接过登记簿,伴随着女儿的啼哭声,用因激动而略显颤抖的手在父亲那一栏郑重地填下了“符炜灿”三个字,期间因深呼吸而几次中断,惹得一帮小护士不住地偷笑。一个月来,妻子陆竞还拿这件事打趣了他好久。
穿好衣服,他转过身来,看着妻子和尚在熟睡中的女儿。刚满月的小家伙脸蛋粉扑扑的,尤其惹人怜爱,刚想凑上前去亲一口,小家伙却不安分地扭动了几下,小手挥舞,仿佛是要醒了,吓得他不敢造次,硬生生地把嘴收了回来。可那头,小家伙却只是耍了耍花枪,侧了侧身,又睡着了。他笑了笑,替梦中的母女掖了掖被子,随即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伸着懒腰踩着楼梯往下走,老屋的前厅早已被粉刷一新,角落里放着妻子娘家送来的公鸡、番鸭、莲子、桂圆、红枣等摆成的盘担,八仙桌上一小盆一小盆染得通红的鸡蛋也已垒成了山,父母正在灶前忙碌着,空气中满满的都是满月煎蛋的酥香。
炜灿在家排行老幺,是一家供电公司送电部员工。他的两个姐姐早些年都嫁到了外地,年过花甲的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抱上孙女。满月酒在农村可是件大事,按照习惯,年轻的父母需在满月当天的正午,为新生儿办场热闹的满月酒,一为庆祝,二来也能保佑孩子顺利地成长。这不,小千金才呱呱坠地,老两口便开始筹备满月酒的事情。于是,在几天前,炜灿就把假请好了,带着老婆孩子,提前回到了柏洋老家,热热闹闹地办一场满月酒。
“幺弟,起啦,”母亲递过稀粥油条,“吃过饭,去你老舅家把红蛋送了,别耽误了中午的时辰。”母亲顿了顿,“去的时候多添件衣服,外头下雪了。”
“什么,下雪?”炜灿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伸手一推,一股冷风夹杂着雪粉扑面而来,整个院子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不好,”炜灿立刻想到了前几天部门组织学习的省公司防冰雪霜冻对线路影响的文件,“柏洋山区海拔在600米以上,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条件下,线路走廊下的树木在雪后极易出现覆冰压线的现象,必须开展紧急巡视,确保电网安全。”
“可是……”望着父母那欣喜的神情和忙碌的身影,炜灿顾不上多想,急忙拨通了送电部外线班班长黄国和的电话。
“班长,柏洋下雪了。”他急促地说,“雪挺大,我担心会对线路有覆冰影响。”
“立刻组织人员进行特巡,”顿了顿,班长黄国和继续说道,“今天你女儿满月,家里忙,就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了。”
“不,班长,”他恳切地说,“我年轻,又是本地人,对山上的情况比较熟悉,有什么情况处理起来也方便些。”
“那,好吧!”班长黄国和知道拗不过他,“我们立即出发,在东柏线50#杆下的路口碰头。”
放下电话,符炜灿迅速更换了工作服和绝缘鞋,背上工具包,抄起一根油条,边吃着出了门。
“怎么今天还有事啊?”母亲一转头,蓝衣蓝帽的背影早已跨出了院门,“早点回来啊,别耽误了时辰!”
雪后的山路,湿滑难行,大多数地方车辆进不去,符炜灿和外线班员们只能依靠徒步行走,山高林密,一不小心脸上便被划出了不少的道道,落在头上的冰碴子化成水流到脸上,火辣辣得疼。他们硬是顶着零下2摄氏度的气温和凛冽的寒风,顺着线路走廊仔细查看线路的覆冰情况,认真做好每一份测温数据,一根一根地检查杆基是否稳固,清理可能威胁线路安全的树木,并记录下所有有可能异常的情况……
“东柏线25#杆,正常!”又一条记录被工整地登记在特巡本上,此时,巡视已近过半。
而时间,也悄悄地临近了正午12时。
炜灿取出电话,按下拨出键。
“妈,对不起,中午赶不回去了。”
“哎呀,你看看,”母亲在那头急得直跳脚,“时辰不耽误了吗?”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信这个?”
“唉!”母亲知道说服不了儿子,“那你在外头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老嫂子,放心吧,时辰误不了!”一只大手搭上肩膀,班长黄国和冲话筒大声说道,“我们在外头,也给炜灿办着满月酒呐!”
年轻的炜灿错愕地转头看去,积雪覆盖的青松底下,六个汉子,六双真诚的眼,六张大手平举着六只形态各异的杯子,六个喉咙用六颗同样诚挚的心喊着,“送电部外线班全体人员为符炜灿千金满月庆生,干!”
“谢谢大家!”炜灿的眼眶有些湿湿的,“等过年,我请大家去我家痛快地喝场满月酒!”
正午时分,柏洋乡的老家宅子里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人们,妻子陆竞把电话轻轻放在女儿耳边,悄声说,宝贝快接,爸爸的电话哦。
怀中的女儿似乎听懂了什么,抱着电话,眨了眨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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