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22日，国家大剧院4岁生日。在过去的4年里，国家大剧院已经发展成为全球规模最大、艺术创作非常活跃、现代化程度最高的表演艺术中心，成为北京乃至全国的一张文化名片。为此，笔者专访了国家大剧院副院长、新闻发言人邓一江。

吴晓东：自2007年12月22日首次正式开门迎客，到今天迎来4岁生日，国家大剧院已经把4年前的500元平均票价降到了314元，这个价位和北京乃至全国其他剧院相比，门槛算不算还是偏高的？

邓一江：4年来国家大剧院的商演收入平均每年都在3个亿左右，平均票价保持在一个比较稳定的水平。我们有数据分析，现在全年商演的平均票价是314元，并呈现逐步下降的趋势。因为剧院是公益性质，从开幕运营之始我们的票价就定得比较理性，加上逐步建立起了一套严格的数据统计和科学定价体系，不会因为市场需求加大而把价格调得特别高。可以说，目前大剧院现行的票价普遍低于其他剧院的同类演出。我们市场部部长王威之前有过统计，以柏林爱乐首席铜管五重奏的项目为例，大剧院最高票价为300元，比市场价格低100元左右；2010年新年音乐会的最高票价为1680元，迎钟声新年音乐会最高票价1280元，同时期相同演出的市场最高票价基本在1800至2000元左右，最高有达到2010元的。

吴晓东：提到到国家大剧院看演出，作为观众来讲首先想到的就是票价的问题。目前大剧院的票价档次和比例是怎么设置的？

邓一江：为了降低票价，让观众能够走进大剧院，我们在票价的分类上也是经过了市场调研的。目前，国家大剧院各演出季的票价多达几十个档次，500元以下的中低档票由开业之初的72%上升到总票数的83%，而300元以下的低价位票也从43.96%逐步上升到52%。例如伦敦交响乐团、荷兰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等大团云集的2012年新春演出季，票价细分为43档，最低票价仅为60元，500元以下的中低票价占到了75%，800元以上的票价仅占7%。

吴晓东：国家大剧院开张时曾有过观众整夜排队买站票的壮观景象。这4年来，尽管我们做了很多工作来降低票价，但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努力，我们的票价和观众的心理价位还有那么大的距离？今后我们的这些降价措施是否继续实施，怎样进一步完善？

邓一江：我想这个问题大家应该全面来看。票价跟融资渠道、演出成本和观众的消费习惯都有关系。国家大剧院每天的运营成本是50万元，维持一年运营的收支平衡需5亿元左右。事实上，国家每年给我们拨款为1.25个亿左右，占25%，这就意味着剩下75%的资金需要我们通过市场化的运营方式来获取。国家大剧院是一个标志性的剧院，要兼顾市场，还要兼顾观众的承受力，在这两个点上找到一个平衡点，这是我们一直在考虑的。

中国13亿人口，进剧院看演出的人太少了。从广泛意义上讲，中国人的文化消费心理还不成熟。例如，请朋友吃饭花四五百块钱觉得不算什么，但同样的价钱看歌剧就觉得不值。为了鼓励和培养观众的文化消费习惯，大剧院坚持微利的同时，做到适当让利。大剧院将观众分为虔诚者、热爱者、热心者和游客四种类型，希望通过各种形式的努力，使游客能够成为热心者，热心者成为热爱者，热爱者成为虔诚者，并慢慢培养其进剧场看演出的习惯。除了重点演出部分场次设置站票和预售优惠外，大剧院还推出单场套票、亲子套票、家庭套票、学生票等各项优惠政策。

吴晓东：实际上，中国观众多年来一直以极低的收入水平，“享受”着几乎世界最高的票价。一项统计显示，在美国、日本等地，一场演出的平均票价一般保持在国民月均收入的1/20以下。而在我国，尤其是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一场演出门票相当于一般教授工资的1/8-1/6。中国与欧美发达国家之间票价“倒挂”已是不争的事实。对于降低票价，国际上有什么可以借鉴的运营模式？

邓一江：国外一些知名剧院通常只有一个剧场，日常运营成本低，而且政府投入大多占到50%以上，更重要的是，免税政策使得社会融资非常踊跃。而我们国家大剧院，目前政府拨款占全年运营经费的1/4多，因为缺少相应的税收配套政策，企业赞助这块还不是很多，一年只有几千万元，仅靠大剧院让利，进一步降低票价还有难度。因此，我们希望政府能通过税收等政策杠杆引导更多的企业资助公益性文化事业，如果将来有更多的企业和社会力量资助的话，大剧院的票价还可能更低，那时就会有更多百姓走进大剧院，享用这个国家级艺术殿堂。这是一个要由全社会关注的事情。

吴晓东：“国家大剧院制作”一直是国家大剧院引以为傲的品牌，4年时间里，21部自制及原创剧目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诞生，这无疑是一个惊人的数目。为什么要制作大剧院自己的剧目？

邓一江：在2007年试运营阶段，我们就通过实践意识到像其他剧院那样靠租场子盈利行不通，拿我们的歌剧院来说，每场租金是10万元，可成本却高达23万元，若出租场地，演一场赔一场，观众也得不到实惠。

另外，4个剧场的经营需要数量庞大的剧目支撑，每年800多场演出需要有200多台剧目，单靠引进国内外经典剧目，费用高昂且场次难以稳定，票价肯定降不下来。而且，引进国外剧目，我们经营的只是演出权，演完了剧院什么也留不下。所以，必须要像国际知名大剧院那样拥有自己的剧目，有了自己的保留剧目，大剧院才有竞争力，才可以用自己的产品跟其他剧院交流、互惠。今年1月我们的歌剧《图兰朵》到韩国首尔演出大获成功，话剧《简爱》到重庆、上海等地演出也是广受赞誉，这是大剧院“走出去”的第一步，明年，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将赴德国进行巡演，歌剧《图兰朵》、京剧《赤壁》也将赴南亚和中东五国进行巡演。

吴晓东：听说大剧院接下来还有一个庞大的计划，到2015年要储备50部自制剧目。国家大剧院如此“高产”，曾让一些业内人士很担忧作品的质量。对于一个还处在初创期的剧院，这样的剧目生产速度会不会显得过快、过急?

邓一江：我们也感觉这个量比较大，实施起来也不轻松，很累。说实话，大部头的剧可能别的院团一年做一部就不错了，但大剧院的现实让我们不可能慢慢去做。现在大剧院成立了自己的管弦乐团和合唱团，在歌剧制作上有一些主动性，但话剧、舞剧、京剧的制作还得依靠别的院团。产量虽然很高，但我们是按照艺术与市场的双重标准来把控剧目生产，同时我们的剧目都是按照市场规律打造，有一套严格、规范的运行程序来把关，所以艺术质量完全可以保证，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市场的检验。刚刚过去的12月初，国家大剧院版原创歌剧《西施》第五轮的演出中，售票率超过95%，说明大剧院制作剧目已经得到了市场的认可和观众的喜爱。

吴晓东：在艺术普及方面，国家大剧院还将怎么拓展？怎样保证国家大剧院不只是一个看得见够不着的标志，而将是广大观众都能够享用的艺术殿堂？

邓一江：国家大剧院不能亏本办，但也不能以追逐经济利益为目的，我们是公益性事业单位，我们的宗旨是“人民性、艺术性、国际性”，倡导的是“让艺术改变生活”的核心价值理念，关键还是要让更多的人走进剧场。有三个误区我们始终在告诫自己：第一，我们不是看场子，有钱你就进，我们是一个国家级表演艺术中心；第二，我们不是以营利为目的，我们要把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第三，我们不是为少数人服务的艺术沙龙，应该让广大人民群众享受这一社会文化设施。

我们每年除了有800多场的经营性商业演出外，公益性的演出和活动还有1000多场，形成了“周末音乐会”、“经典艺术讲堂”、“春华秋实——艺术院校舞台艺术精品展演周”等一系列品牌。如果观众想走进大剧院，演出不是我们唯一的功能，我们还有艺术讲堂、艺术沙龙、青少年活动等等。

我们一直都认为，不培育观众，高雅艺术的可持续发展就会有问题，高雅艺术的推广普及与传播，这是国家大剧院的战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