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比亚“后卡时代”:博弈悄然开始

当地时间2011年11月2日,利比亚的黎波里,士兵参加阅兵仪式,庆祝卡扎菲下台。东方IC 供图
10月20日,卡扎菲被利比亚执政当局武装杀死;10月23日,执政当局宣布利比亚全国解放。10月31日,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宣布北约在利比亚的军事行动正式结束。利比亚走上了蹒跚的重建之路……
反对卡扎菲的战争已经结束,但利比亚局势并未完全平息。卡扎菲次子赛义夫·伊斯兰仍然若隐若现,战争期间遗失的大量军火尤其是便携式地对空导弹也去向不明。与此同时,执政当局内部的斗争却悄然开始,西方国家也对利比亚虎视眈眈。“内忧外患”的利比亚重建,成为各方力量博弈的新“战场”。
执政当局貌合神离
10月31日,数百名利比亚执政当局武装民兵在的黎波里爆发武装冲突,导致4人死亡,至少7人受伤。11月2日,在的黎波里以南的拜尼沃利德镇,利比亚最强大的部落瓦法拉警告执政当局,他们将针对该镇遭反卡扎菲武装洗劫和纵火一事展开报复行动。国家重建尚未起步,当局武装已然同室操戈,利比亚政治前景堪忧。
推翻了卡扎菲,利比亚执政当局用红、黑、绿三色旗帜代替了之前清一色的绿旗帜。而这一旗帜,实际上照搬的是1951年成立的利比亚王国的旗帜,这一王国在1969年被卡扎菲推翻。
执政当局采用旧王国旗帜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用被卡扎菲推翻的旗帜来代替卡扎菲的旗帜,大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意。不过,这也说明反对派的共识仅限于此。事实上,在执政当局内部,既有倒戈的前政府人士,也有坚定的反政府人士;既有伊斯兰主义者,也有世俗主义者、民主派人士;既有阿拉伯主义者,也有社会主义者;还有前利比亚王室的后人和商人等。
在3月5日组建的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中,过渡委主席穆斯塔法·阿卜杜勒·贾利勒曾任利比亚前司法部长,以他为代表的前政府官员,包括前执行委员会主任贾布里勒在内,构成了反对派的中坚。贾利勒坚决反对卡扎菲的独裁统治,是位民主派人士,但他又是伊斯兰主义者,主张将伊斯兰教法作为利比亚的根本法律。
长期流亡海外的反政府人士和卡扎菲时期的政治犯也是过渡委的一大力量。其中,巴哈、马伊胡和福帝亚是海归人士,而担任该委员会副主席和官方发言人的古贾、过渡委的青年代表特尔别尔以及厄尔尼诺·谢里夫等则是曾经的政治犯。另外,有些委员还代表着特定地区,如曾为利比亚商人的穆塔西尔就代表米苏拉塔,31日当选为过渡委执行委员会新主席的阿卜杜勒·凯卜曾是的黎波里的代表。
执政当局内部的分歧早有征兆。7月,反对派军事领导人尤尼斯被杀,原因可能是内部权力斗争;8月,过渡委主席贾利勒表示“将放弃在新政府中任职”,他认为自己既没钱又没武装,难以搞定其他派别。10月30日,过渡委相当于总理职务的执行委员会主席贾布里勒宣布辞职。过渡委内部的人员更替,或许可以被看作是执政当局内部权力斗争的缩影。
国内势力武装割据
在三色旗中,中间的黑条代表利比亚东部昔兰尼加地区(主要城市为班加西),红条代表利比亚西南部的费赞地区(主要城市为塞卜哈),绿条代表西部的黎波里塔尼亚地区(主要城市为的黎波里)。而在反对卡扎菲的战争中,正是以上述地区为中心,形成了多支互不统属的武装力量。其中来自班加西、的黎波里和米苏拉塔的三支力量最为强大。各派力量各自为政,执政当局很难控制。
班加西派起义最早,在过渡委中的人员最多;米苏拉塔派在战争中功劳最大,牺牲最多;而南部山区的部队则在攻克的黎波里的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8月21日攻入的黎波里以后,不同的武装派别对首都实行了分区占领。
目前,这些派别已经很少听从过渡委的号令。他们对过渡委撤出的黎波里的呼吁不加理睬;米苏拉塔军委会也曾拒绝交出卡扎菲的尸体;记者要在米苏拉塔、苏尔特和的黎波里等地采访,除了需要执政当局同意外,还要得到米苏拉塔武装方面的批准。米苏拉塔派还认为,班加西派只不过在做一些行政工作,新政府的总理职务要由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来担任。西部山区的派别还希望新政权中止与西方的紧密联系,而另外的派系则呼吁需要外国的投资。
另外,伊斯兰极端分子也混迹于执政当局武装中,他们是否是“基地”组织成员不得而知。据媒体11月1日报道,班加西法院楼顶同时升起执政当局与“基地”组织的旗帜。有分析认为,卡扎菲的死很可能被“基地”组织利用,以号召伊斯兰极端分子反对西方。
武装派别风光的背后,有广泛的部落做基础。利比亚是以部落为基础的国家,全国共有约150个部落,每个部落就是一个独立王国。各部落首领往往由本部落的政治精英和宗教领袖担任,拥有极高的声望,部落成员对本部落及首领的效忠则远大于对国家、军队的效忠。
在利比亚六个主要部落中,瓦法拉部落人口最多,有100万人,占利比亚总人口的1/6,主要集中在东部班加西附近。第二大部落是南部的图阿里,有50万人口。卡萨斯发部落是卡扎菲所在部落。另外三个分别是东南部的塔布部落、东部的阿祖维部落和西部的麦格拉部落。
卡扎菲统治时期,在国家政策和利益分配上偏向西部地区部落,特别是卡扎菲老家拜尼沃利德和苏尔特的一些部落。东部地区虽然是利比亚的产油区,但却长期遭到忽视和歧视,处于贫穷落后状态。因此,东部部落多对卡扎菲不满,班加西也成了反卡扎菲派的大本营。执政当局要推进利比亚的民主进程,武装派别和部落是不得不逾越的障碍。
多国觊觎石油资源
除了内部分歧,利比亚执政当局还面临着非常复杂的国际环境,如果在处理对外关系时稍有不慎,都可能给国家重建造成巨大困难。
首先,卡扎菲在国际上还是有不少朋友的。卡扎菲执政期间,很多非洲国家都受到他的资助,比如尼日尔和乍得等国。在南非“非国大”被视为恐怖主义组织时,其领导人得到了利比亚帮助。卡扎菲为非洲大陆的经济合作项目耗费数十亿美元,建设学校、公路、医院。卡扎菲虽然死了,但曾经的受益者还在。如何处理好同这些国家的关系,是执政当局的一个难题。
另外,埃及和卡塔尔也是执政当局需要重点关注的两个国家。过渡委主席贾利勒11月1日访问埃及,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埃及在劳务、安全等方面对利比亚重建至关重要。卡塔尔是阿拉伯世界第一个承认全国过渡委员会的国家,曾经给反对派提供过大量军事援助,也是战争双方重要的调停者。可以预见,有人脉、有金钱的卡塔尔,将在今后的利比亚重建中继续发挥积极作用。
当然,执政当局外交政策的重中之重,还是西方国家,尤其是英、法、美三国。执政当局之所以能够取得反卡扎菲战争的胜利,西方军事力量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据报道,在北约的军事行动中,法国到9月底已支出高达3.2亿欧元(约合4.5亿美元),英国支出接近3亿英镑(约合4.8亿美元)。西方国家慷慨解囊当然不是免费的,它们觊觎的,是利比亚丰厚的石油储备。
据“BP能源统计2011”显示,利比亚已探明石油储量为464.2亿桶,居世界第9位,占全球储量的3.4%;天然气储量1.6万亿立方米。利比亚石油属轻质原油,质量上乘。在利比亚战事中出力最多的法国,目前已经得到过渡委35%原油开采权的承诺。而在卡扎菲还没有被抓获之时,法、意等国已经开始在“解放区”开采。此外,参与战争的其他欧盟国家和部分阿拉伯国家,都盼着能分一杯羹。
除了石油,交通设施、电力设施和建筑等方面也蕴藏着无限商机。据估算,利比亚电力设施的恢复需要120亿美元,交通设施恢复需要50亿到60亿美元,民用建筑领域需要40亿美元。英、法企业自然对如此巨大的商机趋之若鹜,两国政府也鼎力支持。法国国防部长热拉尔·隆盖在卡扎菲身亡当天就表示,法国在军事行动中发挥了主导作用,因而在战后的重建中也应发挥主导作用。英国国防大臣菲利普·哈蒙德当天也表示,他希望英国公司“今天就整理行装”,尽快前往利比亚,不要落在法国后面。
美国也不甘落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10月18日突访利比亚,为美国公司介入利比亚重建创造机会。美国还在10月31日晚宣布,将与欧盟于11月28日在华盛顿举行峰会,讨论北非局势、全球经济及反恐合作等一系列问题。而利比亚新任过渡委执委会主席凯卜则曾在美国生活工作了约40年,有美国和利比亚的双重国籍。另外,韩国也已经参与到重建中来,韩国贸易投资振兴公司日前预测,韩国企业今后几年承揽的利比亚重建项目金额可能达到400亿美元。
为了在新政权中占据有利位置,执政当局内部已有分裂迹象,围绕利比亚重建的国际博弈也已经开始。未来的利比亚究竟谁主沉浮,尚须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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