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一家餐厅吃饭。本来心情不错——这家餐厅此前来过，对菜的质量也颇有信心，但不料那天正好赶上餐厅厨房“改朝换代”，厨师和菜谱都更新了，想点的菜没有，点的菜却量少油大，让人不免把它和地沟油联系在一起。这还不算最糟糕的，让服务员上米饭时，服务员义正词严地说“没有，因为蒸锅坏了”。只好改点水饺，但水饺迟迟上不来，最后结账时发现餐厅还多算了几块钱。在这一系列交涉、催促、生气的过程中，服务员自始至终异常淡定，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彼时，楼道里还有两个服务员正在热烈地吵着架。

这饭当然吃得很不愉快，但我们最终还是忍了，付账走人了事。我想，类似这样“花钱买罪受”的遭遇估计不少人遇到过。我们愤慨，但也似乎没有太好的办法。

如果说这就是我们社会的某种常态，或许言过其实，但的确，我们社会有变得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冷漠的危险。倘若去餐厅吃饭，你付费都买不到自己想要的服务，那在其它公共空间里，你感到不舒服的概率恐怕会更大。比如，走在路上，汽车的喇叭声会吓得你一惊一乍；开车，你得时刻提防着横冲直撞的“马路杀手”；至于公交车上，乘客之间你踩了我、挤了我，三言两语就能“擦枪走火”甚至大打出手的事更是见怪不怪。按理，现在人们的钱是越来越多，“衣食足”后应“知礼节”，但不知为何，大家火气、怨气、焦躁之气却日益旺盛，连嗓门似乎都变得越来越高，而且自己浑然不觉，直到一些国人有钱出国后，才发现原来人家在公共场合说话都轻声细气。

因为可怜的小悦悦，“冷漠”突然成为一个热门词，给人感觉仿佛冷漠就是今天才开始的。但事实显然不是如此，类似的事和人，电影、现实里都有。我们大概是一个很容易健忘的民族，不到特别极端的事件出现，便引不起“领导的高度重视”。但让人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对小悦悦事件的反思多止于价值判断和道德批评。18个路人千夫所指，似乎罪不可赦，但他们其实只不过是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而已，他们不是天使，却也决不是魔鬼，换一种环境或许能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人性的复杂亦正在于此。而且，我敢肯定，如果他们不是路人，而是远隔千里的旁观者，他们照样会加入道德批判的“狂欢”队伍中。

我热爱的作家王小波说：“在人类的一切智能活动里，没有比做价值判断更简单的事了”。他还说：“倘若对自己做价值判断，还要付出一些代价；对别人做价值判断，那就太简单、太舒服了。”有关小悦悦事件的反思，绝大多数人都在干着这样“简单”而“舒服”的事情。君不见，现在已经有很多地方在搞“拒绝冷漠”的万人签名之类的活动了。

我承认，“拒绝冷漠、传递温暖”是个好听的口号，但比喊口号、搞签名要重要得多的是搞清楚人们为什么冷漠，拿什么来拒绝冷漠。因为只有对症下药，才能最终解决问题，否则还是热闹一通，回头照旧。

至于大家为何有冷漠之感，原因当然不是“道德沦丧”、“拜金主义”那么简单。冷漠常常源于疏离，而疏离又源于不安全感、不信任感、相对被剥夺感。要根治冷漠，就得追根溯源，让道德的归道德，法律的归法律，经济的归经济；让个人的归个人，社会的归社会，政府的归政府。一句话，道德的力量从来都是有限的，仅有道德义愤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