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日，像每个周二一样，位于北京东北郊何各庄的百年实验学校操场上，回响着体育老师李二明充满激情的口令和清脆的口哨声。

李二明已年过六十，但头发乌黑，身体结实，特别是在课堂上，他活跃得像个小伙子。他曾在北京2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担任体育老师，目前仍然活跃在其中几所。每周二是他来百年实验学校教课的日子，今天他将教授8节课。

“我表扬……”是他的口头禅，每做几个动作，他就会大声说：“我表扬把手臂伸得直的同学”，“我表扬认真听我口令的同学”。孩子们围在他身边，绽放着欢快的笑容。

此时的李二明像个“孩子王”。

自费的“孩子王”

李二明是北京人，今年62岁。他爱学生，从教以来，用自己的工资为孩子买了无数的奖品。近十年，他把自己收入的很大部分用在给孩子买体育设施和奖品上。但他生活上却孑然一身，只拥有一间7平方米的小屋。

可他不后悔，他说他就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特别是身边这些充满活力的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

校长高桂茹告诉记者，看李老师上课特别热闹，别看年龄大，但他上一节课的活动量非常大，不停地带着孩子们活动。

李老师今天心情不错，因为在打工子弟学校中，百年实验学校条件属于一流的，孩子们有一个活动的操场，他可以带着孩子们尽情地跳，欢乐地跑。“在很多地方，操场都是泥地，孩子们连个跑的地方都没有。”

李二明已在2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担任过体育老师，他告诉记者，条件恶劣的学校，孩子们只能玩跳马，一个孩子当“马”，其他孩子助跑后从他身上跳过去。作为体育老师他知道，没有科学的体育设施，做任何活动都是危险的，于是他自费买了垫子放在孩子们身边，防止发生意外。

在10月11日的体育课上，李老师从自己的提兜里拿出了几个矿泉水瓶。这个瓶子代替了接力棒，由一个孩子交给另一个孩子，然后拿到矿泉水瓶的孩子追逐前面那个人，在30米内如果用矿泉水瓶击打到对方，就算获胜。这个游戏和用矿泉水瓶做教具都是李二明的发明。

除了矿泉水瓶，他还曾将两根木桩打在泥土上充当球门，两根木桩间只挂上一条绳子充当门梁。“我最看不了孩子们没法动，没法跳。”在一些没有场地的打工子弟学校，每到下课后，他都会一个人默默地去拔草，直到天色暗下来。“我能听见周围居民家中电视传来的声音。”

哭泣的“孩子王”

坐在记者面前，刚说几句，李二明就不禁泪涌眼眶。“提起孩子的不容易就想掉眼泪。”

他到第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去教书时，看到一个女孩一直在盯着地上的一块糖，左转右转一直在犹豫想捡起来，后来跑来另一个孩子在追逐中把糖踢到了炉子里，女孩围着炉子还在看那颗糖，他心里万般难受。“他们不容易，比城里孩子困难得多。”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自己掏钱给学生买礼品，他教着几千名学生，一发就要发掉几千件小礼品，虽然每件礼品不是特别值钱，但是累积起来十分可观。他收入的大部分就这样送给了学生。

家里对他这样的行为不能接受，加之种种原因，爱人带着孩子离他而去。他在东直门有一间7平方米的小房，目前已租出去。平时这位62岁的老人就四处租房住。“我真的爱教课，爱学生。家长给的钱我认为都应该花在学生身上。”

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他几度落泪，都是想起了打工子弟学校学生的不容易。“他们其中有很多不错的苗子，可惜家里没有钱让他们去参加训练。”当城里的孩子去滑冰、打球的时候，打工子弟学校的孩子连个正规跑道都没有。

记者走访了解到，即使是北京已被审批的打工子弟学校，操场也仅是100平方米的空地；往往1000多名学生的学校，仅有2名音体美教师。音乐、体育、美术是中小学的必修课程，然而，由于场地和教学器材限制、师资紧缺和教学目标偏差等原因，很多打工子弟学校音体美课程的数量和质量难以保证。

“操场太小，学生连跳绳的地方都没有。”一位打工子弟学校的教师告诉记者，“他们稍微一跑一跳就会撞到其他学生，我们得时刻提醒他们”。

李二明对记者说，这些孩子特别热爱上体育课，他们往往还没开始上课就已经排好了整齐的队伍在等他。“体育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太重要了。到一个学校看看孩子的广播操和体育设施，就对这个学校有了根本的认识。”他告诉记者，体育课可以培养孩子的组织性纪律性，还能让孩子精神饱满地去学习文化知识，给孩子带来快乐，更为关键的是学会公平竞争的体育道德与精神。

奔忙的“孩子王”

孩子们渴盼上体育课的热情让李二明难以停下脚步，他每天都奔忙在各个学校之间，承担着十几个班的课程。他的嗓子时常处于沙哑状态。“我喜欢教课，我喜欢教更多的孩子。”

事实是，由于教课的压力和待遇不成比例，加之一些专以盈利为目的打工子弟学校为节约成本，打工子弟学校的音体美教育迟迟发展不起来。这严重阻碍了这些孩子的全面发展。

一个刚从体院毕业的本科生，曾怀着满腔激情来到了打工子弟学校，可是简陋的教学设备使他英雄没有了用武之地。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得他常常感到失落。他知道李老师的故事，“李老师特别无私，他告诉我只要当一天老师，就不能对不起学生”。

李二明经常在体育课上带着孩子大喊口号，“我就是要唤醒孩子们心中沉睡的自信”。李二明说：“我觉得所有的孩子都一样，都有受到优质教育的权利。来到我身边就是我的学生，是我的学生我就要对他们负责。”

“打工人员的孩子也是孩子，什么也不差。野百合也应该有春天。”百年实验学校执行校长高桂茹对记者说，当流动儿童也能像城里孩子一样，背着画板、弹着古筝、聊着刘翔时，城乡孩子间的“鸿沟”将会越来越小。让孩子充满自信，致力于培养孩子的道德品质，其目标远不止是简单的成功，还意味着孩子天天都有快乐的心情，拥有美好的童年，可以享受成长，对未来充满热切的企盼。

记者离开百年实验学校的时候，匆匆休息了半小时的李二明又精神抖擞地站在操场上，带着孩子们满操场跑步。此时，口含哨子的他身体非常挺拔，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孩子们，回荡在校园里的欢声笑语很远还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