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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9月02日 星期一

乡村老井

□ 魈鸣
《工人日报》(2011年09月02日 006版)

山里的井,有些不太像“井”。根本不需要像平原那样垂直向下挖上个上十米深,才可见水。山里人挖井,总是先寻找到山泉或是山涧,然后傍着水源,选择一块挖得下去的空地,随便起上个深坑,一夜过后,那水就满满荡荡的了。因而,山里的人们又常把那水井俗称为水坑。

——“坑”总是要比“井”浅。不是山里的人懒,而是山里的石头实在太多,挖着挖着就一下挖着石头了,想深挖都不成!

阳坡里的龙井,是一口老井。山里人迷信,老是习惯于把水和龙联系在一起,偶尔遇上一股好泉,便以为那都是冥冥之中的龙王所带来的恩赐,似乎只有用“龙”来命名,方才显现出内心的虔诚。

听老辈子讲,其实,龙井那地方,过去曾是一块土质深厚的斜坡地,斜坡地的最里边,紧挨着的是一壁高悬的靠山老岩。据说,也不知是哪一年下大雨,山洪暴发,一夜间卷跑了斜坡地里那层松散的肥黄土。结果,第二天早上,人们爬起来一看,靠山的老岩下,就现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岩洞。那岩洞是一遇下雨就哗哗地向外直流水,可天晴两天那水就又彻底地干了。不管那岩洞是出水的时候多,还是干涸的时候多,只要它出水,当地的人们就还是很虔诚地为那岩洞取了个挺响亮的名字——龙洞。

龙洞时而出水,时而不出水。久而久之,洞门前的那块斜坡地,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一块常年湿盈盈的扎水田,是种什么作物都不长。——别看那些无口无心的庄稼,地里该湿的时候就得要它湿,可该干的时候还得要让它干才行!

庄稼人惜土如金。于是,后来就有人提议,说既然这扎水田是什么也种不了,闲着也是白闲着,不如在此起个井吧!或许还可以帮这田地滤滤水,能种上点什么。

大伙一听都说好呀好呀!说干就干!然后就选了一个天气晴朗、龙洞干涸的日子,左邻右舍一招呼,齐站在龙洞门口,前后左右一比划,拿起锄头就真的“哼唷哼唷”地干了起来。可谁知,挖着挖着,还未挖到三尺深,就一下挖到了一壁潮湿的大老岩。顺着老岩再往下一挖,嘿嘿!那井还才刚挖够一人深,一股汪汪的山泉就在不知不觉中,从老岩宽大的石缝间涌了出来……。

大伙一见都乐了。说这龙洞天晴两天就无水,原来水都是从这地底下给沁走了的啊!于是,赶忙四下里去寻找来垒井圈的大石块。待石料备足,砌井壁的砌井壁,垫踏步的垫踏步,清井底的清井底……还未等到天黑,一口带着泥土香味的新井,就彻底地起好了。待大伙最后吧嗒着旱烟缓过了精神、收拾家什准备回家的时候,那井就已开始慢慢有了小半坑的浑黄井水。

结果,第二天一早,井沿边就一下围满了四下里前来看新鲜的人们。望着那满满一汪清亮亮的井水,大伙都说,这井挖在龙洞的门口,就叫它为“龙井”吧!

也巧,龙洞门前的斜坡地,自从有了这口龙井,后来就还真的是不再扎水了,是种什么都肯长,比起平地里的那些淌田来,都还耐得住干。只是那口龙井,常年盈盈满满的,一方的乡亲都来这儿挑水,也未曾见挑干过。一遇上下雨就止不住哗哗地要往外溢,让那条通往山脚天坑的流水沟,一年四季都青苔密布、湿漉漉的。

若要问这阳坡里的龙井,单独存在了有多少年?现在,恐怕是已没有人能搞得清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年月,人们开始觉得这龙井上好的山泉,就这么长年白白地流入了山脚的天坑,委实可惜!于是,便想着要来给它寻找一个更好的出路。

结果,就有了后来的那口沿用至今的“龙洞堰”。如今的老辈子再提及那口老龙井,都说,自他们晓事起,那龙井就已是一口地地道道的堰中井了。

龙洞堰傍着龙井开挖,井堰合一,浑然一体。只是这样,有些委屈了那口老龙井,堰满的时候,被默默地沉入了堰底,需待到天干堰枯的时候,才可从那堰的一角再显露出来。堰枯而井不枯,一如先前盈盈满满。以致后来的人们,都只知其龙洞堰而不知其龙井。

这样一来,就使得那老龙井更像是一位谦谦君子。平日里不逐名、不逐利,默默无闻,一到大伙最需要的关键时刻,就不计前嫌地勇敢站了出来!身边能拥有这样的一口灵性的老井,对于一方乡亲来说,是福哩!

在山里,水,绝对是一种好东西!正是因为水,后来便有了那龙井。因为有龙井,后来便有了那龙洞堰。因为有龙洞堰,后来便有了山脚下的那一冲银亮亮的好水田。因为有水田,后来这一方乡亲们的碗里,就有了那白花花的大米……

——早先的那些日子,在山里人的眼里,米,它金贵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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