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禽与水蔬
有些啼鸣和叶茎,是与水相伴相生的。比如,水禽与水蔬,深藏于水淖,不为人所知。
芦杆上,抱一只“柴刮刮”,小爪子一松,“嗖”地滑向湖荡深处去了。
苇、莲、蒲、艾叶和蒿草的混合芬芳。我知道,白头翁、翠鸟、野鸭、长嘴鸟、“水上云”(白鹅)等水禽,小脑袋在细脖的牵动下,一点一点地,口中念念有词,于水草与芦根混纺的柔软地毯上闲淡散步。有一次,表舅带着我,撑一叶小舟,在芦荡里穿行,看到有鸭子憋不住,慌乱丢在水里的蛋,沉淀塘底,一堆青青水草衬着,浑圆而晃眼。
不仅仅是古典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还有笑鸟——翠鸟家族中的一个分支,那种分布澳洲的鸟,面部呈天然的笑颜,对应着人世的某种生态表情。最主要的,是它响亮,如卡通般的,似人笑声的叫声,听到笑鸟叫声的人,都会受它感染,像被人挠着胳肢窝,或喝醉了酒,不由自主地,跟着嘿嘿、呵呵、哈哈地笑出声来。
菱角的嫩,是不谙世事的嫩,秋天水灵灵呈现。儿时,我经常看到农人挑着担子沿街叫卖,一筐红菱角,一筐青菱角。水质清纯的城河里,出水的菱角,最受欢迎。小贩在卖时,许多人剥一颗小元宝似的莹白菱米,放在嘴里品嚼。小时候,到乡下姨妈家去,快到村口时,看到表姐和一群姑娘,划着木盆在河里翻摘菱角。表姐呼我,走近水边,大把大把的菱角塞到我撩起的衣摆里,至今想起来,还戳得手掌生疼。现在,表姐的两个女儿,早已过了表姐当年采菱的年龄。城市里,有几人摘过菱角?
水芹,两千多年前《吕氏春秋》中称“云梦之芹”,是菜中的上品。过年的时候,外婆总要买上一捆,择去丝丝缕缕的根须,用开水淖过之后,淋上酱麻油,作凉拌菜。
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葱、蒜、韭菜,是蔬菜中气味较重的。香椿芽味道清淡,却能使人口齿留香;味浓就容易被人所接受,味淡则被忽略。这是岸上的蔬菜,长势常常被世俗所控制。
水蔬的味道,是淡淡的,就像一个人的气质,由内到外地缓缓释放。清纯无染的滴翠叶茎,在水泽欢愉生长。其间,翠鸟清脆婉转,恬适安静,就像一个人丰富而干净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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