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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8月06日 星期一

穆巴拉克的30年和18天

他被称为现代埃及的“法老”,如今却被推上审判台;他出身戎马,屡建战功,由军入政,执政埃及30年;他希望有生之年还能一直担任埃及总统,但30年精心构筑的“穆氏大厦”却在民众18天的抗议声中轰然坍塌。

□杨冉冉
《工人日报》(2011年08月06日 007版)

这张美国CNN电视台8月3日电视截图显示的是埃及前总统穆巴拉克在开罗一法庭接受审判。 新华社发

1981年10月14日,穆巴拉克在埃及人民议会上宣誓就任总统。 新华社发

当地时间8月3日,下台近6个月的埃及前总统穆罕默德·胡斯尼·穆巴拉克躺在病床上,在首都开罗首次出庭受审。这是埃及历史上首次公开审理前领导人,同时也是在国内动荡中遭推翻的阿拉伯国家前领导人首次出庭受审。

穆巴拉克,阿拉伯语的意思是“被祝福的人”。几十年里,穆巴拉克躲过了多次暗杀,经历了无数政治风雨。而如今身处囚笼的穆巴拉克,最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呢?

牢笼中屈辱受审

8月3日,在微博上有人这样留言:在台上不把权力关在囚笼里,下台了只好把自己关进笼子里。这句话正恰如其分地描述了穆巴拉克当时遭遇的窘况:躺在病床上的穆巴拉克被关在笼子里,接受埃及法庭的审判。

法庭设在警察学院礼堂,一道围栏把被告家属和其他听众隔开。被告席被一个黑色金属笼罩住,用钢丝防护网包裹,靠近被告家属所处区域,足以防止示威者家属“空袭”穆巴拉克等人。

当天9时01分,穆巴拉克的大儿子贾迈勒、次子阿拉先后步入特别法庭,穆巴拉克本人则躺在病床上由工作人员推入被告席,身旁竖着用于挂盐水的架子。自从今年年初下台后,穆巴拉克已经近6个月没有公开亮相。

两眼深陷的穆巴拉克苍老和疲惫了很多,他身穿白色囚衣,脸色苍白。而就在半年之前,他还是世界政坛赫赫有名的铁腕总统,2011年,刚好迎来他统治埃及的第30个年头。

检察官指控穆巴拉克在今年年初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期间同意时任内政部长哈比卜·阿德利下令安全部队朝示威者开枪,致使850多人死亡。他同时还受到贪污腐败、滥用职权等指控。这些罪名一旦成立,穆巴拉克可能获判死刑。

当法官要求他确认身份、是否认罪时,穆巴拉克轻轻举起手说:“是的,我在这里……我完全否认所有这些指控。”他一边用麦克风回答,一边晃动手指。

穆巴拉克儿子的律师则提交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宣称如果穆巴拉克父子要受审,那么名单上的目前埃及军政府的在任要员也难逃干系。

首日庭审的结果表明,要给穆巴拉克父子定罪绝非易事。这很可能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审判大戏。也有分析人士认为,这场审判是场“政治游戏”,不得不进行,否则难平民愤,但很大的可能是,审判最后即使有了结果也难以执行。

30年,铁腕总统的执政传奇

穆巴拉克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1928年5月4日,穆巴拉克生于尼罗河三角洲曼努菲亚省的一个农民家庭,他从小时候就表现出豪放、果敢和心胸宽阔的品德,而且刻苦好学,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高中毕业后,年仅19岁的穆巴拉克不顾父亲的反对考入军事学院,开始了漫长的戎马生涯。1949年和1950年,他先后毕业于埃及军事学院和空军学院,并曾于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三次赴苏联学习。

在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中,穆巴拉克作为埃及、叙利亚和约旦方面空战指挥,与以色列空军作战。1972年4月,穆巴拉克出任埃及空军司令。

1973年1月,他获得阿拉伯国家联盟防御理事会任命,成为埃及、叙利亚和约旦三战线空军司令。同年,阿拉伯世界与以色列爆发了第四次中东战争,45岁的穆巴拉克以国防部副部长和空军总司令的名义,策划并指挥了对以色列的作战。尽管战争结果未如阿拉伯国家之意,但战争初期埃及军队多次打破以色列不可战胜的“魔咒”,不仅让埃及人,也让整个阿拉伯世界感到震惊。

穆巴拉克的杰出工作能力得到时任总统萨达特赏识,他荣获共和国勋章,一年后,穆巴拉克被任命为副总统。

1981年10月13日, 萨达特在一个阅兵式上遇刺身亡,时任副总统的穆巴拉克暂时接任总统。在随后举行的选举中,穆巴拉克以98%的得票率赢得选举,正式当选为埃及总统,并兼任埃及武装部队最高统帅。当时,埃及主流媒体《金字塔报》称,“埃及将在军事指挥天才穆巴拉克的领导下,迎来新辉煌”。

穆巴拉克上台后,努力摆脱军人形象,从发展经济和缓和社会矛盾入手,来改革埃及局势。经济上,在保持大型企业国营的同时,穆巴拉克在一些私营领域放开了私有化的步伐,盘活了经济。稳固政权后,穆巴拉克开始在外交领域谋取突破。在穆巴拉克坚持下,埃及成为第一个与以色列和解的阿拉伯国家。为此,埃及被开除出阿拉伯国家联盟。但在穆巴拉克的努力下,埃及于1989年重返阿盟,开罗也再次成为阿盟总部。

穆巴拉克逐渐成为中东和平进程的重要调解人。在阿拉伯世界,包括在中东和平进程当中,穆巴拉克领导下的埃及一直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不管是巴以自治谈判,还是叙以、黎以会谈,或是多边会谈,都离不开他的调解和斡旋。

埃及总统6年一任,穆巴拉克曾多次修改宪法,规定总统可以无限期连任,这使得穆巴拉克分别于1987年、1993年、1999年和2005年,四次以绝对多数票连任总统。

1995年,穆巴拉克的庞大车队行驶到巴勒斯坦驻埃塞俄比亚使馆附近的时候,突然,两辆汽车横向疾驶而出,在马路中间停下,4名手持自动步枪的枪手钻出车外,向他的高级防弹车射击。同时,潜伏在屋顶和附近其它地方的枪手也将子弹射向他的专车。几秒钟内穆巴拉克的汽车中了12弹,其中一颗几乎快击穿了车窗玻璃。穆巴拉克虽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所震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反应敏捷的3名贴身保镖马上冲出车外,两名杀手当场中弹身亡。30年里,穆巴拉克至少躲过了6次这样的惊魂时刻。

穆巴拉克执政期间,埃及政局总体保持稳定。穆巴拉克的务实外交也为埃及赢得极大的国际空间,他同时是白宫和克里姆林宫的“座上客”,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冲突需要他来斡旋,来自西欧和美国的贷款和援助滚滚而来。

18天,权力大厦轰然垮塌

在30年里,从英姿勃发到垂暮之年,穆巴拉克几乎是中东所有重大事件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在古埃及人们尊敬地将国王称为“法老”,他的意志就是法律,而穆巴拉克因为曾执掌埃及几十年,而被称为“现代法老”,他似乎从来没想过“狮身人面像”也会有坍塌之日。

分析人士称,穆巴拉克执政晚年,“裙带风”盛行,经济发展停滞,埃及民众开始不满。

在金融危机的波及下,埃及近来经济不景气、失业率长期居高不下,社会矛盾增多,民怨四起,埃及局势开始显现动荡的苗头。埃及政府长期对面包、食用油和柴油等物质实行价格补贴。近年物价上涨,令民众产生怨言,2008年甚至发生抢购面包冲突。

另外,埃及采用亲美的外交政策,这使埃及成为一些反美武装势力的重要打击目标。袭击警察、暗杀政客,红海度假胜地沙姆沙伊赫曾发生多起恐怖爆炸案,穆巴拉克以铁腕对恐怖分子实施镇压,一些人权组织开始批评穆巴拉克滥用酷刑。

穆巴拉克上任初期,为遏制国内的武装运动,颁布紧急状态法,扩大警察权力,加强限制示威和政治集会。但紧急状态法后来逐渐成为反对派和示威者的攻击对象。自2011年1月25日以来,埃及发生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活动,民众主要诉求之一就是取消紧急状态法,他们要求穆巴拉克立即辞职。

2月11日, 在18天的大规模抗议活动的压力下,穆巴拉克宣布辞去总统职务,将权力移交给了军队最高指挥官坦塔维。坦塔维随后下令将穆巴拉克软禁,并逮捕了他的两个儿子。

4月13日,埃及总检察长下令拘留穆巴拉克父子三人15天,要求他们就涉嫌腐败、滥用职权等指控配合检方进行调查。此后,埃及大规模上演“去穆巴拉克”运动,凡是以穆巴拉克及其夫人名字命名的政府建筑一律要改名。穆巴拉克受审地点开罗警察学院原名就为“穆巴拉克警察学院”。

5月4日,在埃及海滨城市沙姆沙伊赫的国际医院护理中心的309房间,穆巴拉克在夫人苏珊的陪同下过完了他的83岁生日。因突发心脏病,自4月以来穆巴拉克一直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他情绪低落,不愿吃饭,拒绝配合医院的治疗。5月24日,埃及总检察长向刑事法院起诉穆巴拉克及其两个儿子。

曾是战斗英雄,后成为美国人的坚定同盟者,还是阿拉伯世界温和政治的象征,但这一切并没有给穆巴拉克完全带来安全,失去人民支持后,他的所有政治盟友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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