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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8月05日 星期一

老街

□魈 鸣
《工人日报》(2011年08月05日 06版)

老街是相对新街而言的。

乡下的人们对于“街”的概念,并不像城里人们那样死板。在他们眼里,街总是与购物联系在一起,凡是可以买卖东西的地方,且房屋又相对比较集中,统统称之为“街”。至于,那街是否如城里的街道那样,还有那么点说得过去的“街”模样,是一点都不重要。

我说的“老街”就是这样一条既像“街”、又不大像“街”的老街。

老街,是旧时江汉平原通往鄂西山区官道上的一处小驿站。也不知道它究竟存在了多少年,现在是连老街上最老的老人也都说不清了。大伙只知道,贺龙闹红军的那些年,曾来老街捉过客栈老板的“金罗汉”;日本人想攻打到重庆,曾绕道路过老街,烧过不少的老房子;临解放前夕,共产党后来的区委书记,曾挑着担子,在这老街卖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土窑货。就凭这些,不论后来是否还有着那条颇为现代的“新街”存在,而将老街称之为“老”街,是一点都不为过!

老街是地地道道的老街。站在山坡远远望去,其模样就像是酒店里的用来沽酒的一只硕大的酒提子。灰灰的青瓦木板房沿着官道、顺着山势一字摆开,从山坡一直延伸到山脚的平坝。只是,那山坡上的老房屋,因官道的一边地势低洼,且多为吊坎,无法再建房。于是便形成了一溜顺着官道拾阶而上的“半边街”,成为了那只硕大“酒提子”的长提把。而真正还有那么点“街”模样的,便仅仅只是平坝里的那一小段。那才是那只硕大“酒提子”可用来盛酒的正提子哩!

其实,平坝里的老街也就两百来米长,是既不直也不平。那街面说是街,其实就和老街两头延伸出去的官道没有什么两样。时而一段平地,时而一段台阶,总是没有个准头。好在那街面全都用硕大的青石板铺满了,不论天晴下雨下雪,看上去,都显得很是干净。那些大块大块的青石板,历经无数人脚板的打磨,光溜溜的,现出一色好看的青蓝,赤脚走上去,冰凉冰凉。沿着石板街的那些房屋铺面,全都顺着地形依势而建。有进了门厅再往后,就要一路往上爬台阶的;也有一进门厅,紧接着就要开始下台阶的;相邻的两间房屋,从这间到那间,跨门就相差一大步的……这在老街,那是常事。

老街不长,可诸如那些什么食品铺、裁缝铺、铁匠铺、中药铺、杂货铺、剃头铺、客栈、榨坊等,是一样都不缺。商铺大多开在自家的门厅里,因为有着临街的便利,家家户户就都附带做点小生意。生意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本生意,自然是无法养活全家,还得再种上点地,亦农亦商。解放时,老街除了几家大户的住房和榨坊被充了公,余下的基本上还是从前的老模样。只是,在政府成立了供销社、旅社、粮店、诊所等之后,个人便不准再做生意了。于是,那些过去不论是种过田的,还是没种过田的,就全都一下变成了地地道道手握锄把的农民。结果,让老街所在的生产队一下变得人多田少,困难时期那几年,很是饿了些日子的肚子。

老街上的居民,说是在住街,其实身份全都是农民!

老街的青石板街是从啥时候开始消失的?这好像已是在公路修通之后的事情。公路要打老街穿街而过,修到更远的地方去。于是,高低错落不平的青石板街,就不得不撬的撬,填的填。也就几天的工夫,干净的青石板街,一下就变成了一段尘土飞扬的碎石土公路。青石板街没有了,老街再看上去,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怎么看都不太舒服。尽管如此,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公路毕竟给大伙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再后来,行政区划发生了变化,撤大区并公社,老街一带成为了公社的政治中心。于是,相应的单位不断搬来,老街的公房,再也容不下如此众多的单位办公。结果,拆的拆,建的建,沿着公路,一条崭新的“新街”,就在离老街的不远处,重新建了起来。而拆掉了公房的老街,也就越发变得破败不堪。

之后的日子,公社又改区,区后又改乡,远处的新街是兴建得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可老街依旧还是先前的老样子。这样直到改革开放,老街上的人们猛然一下想起,自家的祖辈,过去也是这老街上开过铺面的生意人哩!于是,便纷纷收拾门面,重拾旧业,重新开张。老街上的生意就一下又慢慢红火了起来!

生意红火了起来的老街,几年工夫,原先的那些灰头土脸的青瓦木板房,就一个两个地不见了,随之而来,一栋栋开着宽大门面的红砖小洋楼,就沿着旧时的老街,依次站立了起来……

现在的老街,说是“老街”,其实也是一条新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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