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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7月19日 星期一

【走在路上】幸福是“一口带着烟味儿的沙哑京白”

方大丰
《工人日报》(2011年07月19日 05版)

对于幸福的解释经常也冠冕堂皇,但那种纯粹的、质朴的、清爽的幸福体验,却几乎从弥漫着欲望、喧哗或算计的都市生存空间里消失。

或者,在城市某个尚未来得及改造的角落、在偏僻乡村的某间瓦舍里,人们没有刻意谈论幸福,却享受着真切的、没有“添加剂”的幸福时光。比如,北京老头儿刘长林——他那“一口带着烟味儿的沙哑京白”,就是有质地的幸福意味,是平实而鲜活、随性而不随俗的生活态度的留存与流露。

由此,我还想起老式的北京大碗茶,以及在各式破旧院落里飘荡的茉莉花香——浓郁和世俗,真实而具体。淡薄而本色的日子已经消逝,这个时代的人们抱着理想或目的过日子。人们在奔向成功的途中,一路抛弃掉本色与传统、快乐与爱。

我并非反对功利,但我总疑惑:过有意义的人生,是不是一定要革除人性的本色?是否一定要在现代与传统、高贵与世俗之间做出鲜明的决裂?

刘老汉的人生态度其实还包括:“只想着自己乐呵乐呵,人有什么价值?”但千万不要因此就用“无私奉献”之类的滥词来度量刘长林的情怀。浸泡在当下主流语境里,他也不可避免地随口蹦出一些诸如人民、责任感之类“大词儿”,但他享受或分享的,是生命的丰富性以及生活的美感:“乐呵乐呵”,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同样包含着传统的智慧与世俗的气息:在与他人的关系中安排自己的人生。刘长林很质感,但又仿佛来自另一个时代。

全球化和现代化像高速的引擎,牵引人类社会沿着预设的轨道奔驰。但是,现代性的蔓延如同一种暴政,——如同德国著名学者乌尔里希·贝克所批判的那样:“我们生活在一个日渐一致的世界里”,极端的情况就是:随着现代性这项普遍事业的完成,人性多样化消逝,而人们走向同质化。

未来的某一天,刘长林那“一口带着烟味儿的沙哑京白”,或许就是绝响——就像消逝的老式四合院及其间的飞短流长。

亚里士多德认为“目的决定了一切”,包括生命。今天,预设目的以及目的趋同竟真的成为主流的价值观和生活态度,更多的人在被现代性同化之后接受的世界观就是:生活就是不断攀爬,生命成为个体自己攀爬的职业阶梯——“我们描述一个人正处于上升途中,在转折点上,在其事业的巅峰或者在其终结点上。”瑞典学者奥维·洛夫格伦说。

理性规划,刻意安排,追求成功,这被越来越多的人当做了最理所当然、最正确的生活方式,而且,被用以教育后代和安排下一代人的人生。因此,幸福或美好生活仅仅被当做一个“画饼”,悬挂在人们追逐的未来——奥维·洛夫格伦在《美好生活——中产阶级生活史》中也暗示:中产阶级试图将“美好生活”成为导引和驯化工人、农民等社会底层的庞大话语系统。

今天,幸福或美好生活也仅仅作为一种激励而不是现实感知,淹没在成功、占有、奋斗、追逐等等格式化的人生规划之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以时间为轴线,所谓成功的人生已然格式化。

时间变得无比宝贵而生命历程却更加线性和灰色。陈志武所谓“金融的逻辑”还揭示:金融创新的一个重要前提是人们都愿意出卖“未来收入流”。——我们已经成为出卖自我的功利主义者,更多的人,不停地“按揭”,将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时间”都卖完了。

许多人怀有对未来的无限信心,而包括我在内的另一些人,则十分怀旧。我甚至怀念农耕时代那种“许多行为可以并行不悖”的生命立体感和自在韵律。

“怕当了干部干不了自己喜欢的事”的刘长林老大爷,他也追求着,但他很简单,简朴,他在淡泊之间获得幸福和给人快乐。他不经意地坚守着,这让我依稀于某种怀恋间感动。

很吊诡地,我想起现代物理学得出的那种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性:有两个互不相干的平行世界,其中各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只是“你”们永远都不会碰到一起,也就无从知道对方的存在。

( 刘长林事迹详见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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