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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日报 2011年05月29日 星期一

年近半百夫妻放弃“铁饭碗”,用毕生积蓄创办“心目影院”,6年时间为上万人次盲人“放”电影——

【社会记事】让盲人感受有图像的生活

本报记者 赵昂
《工人日报》(2011年05月29日 001版)

2011年5月22日是我国第二十一个“全国助残日”。而在北京市西城区,一处胡同深处的朴素小院里,有一家只有30平方米大小的电影院迎来了它的六岁生日。

创办人郑晓洁告诉记者,这家小小的电影院里没有售票处,也没有情侣和爆米花,更不用调暗室内灯光。因为这家电影院里所有“观众”,都无法看到任何视频影像——他们全都是盲人。

连做梦都没有图像的生活

2000年,当时还在从事电视节目制作的郑晓洁,与丈夫王伟力共同创办了一个名叫《生命在线》的电视节目,以纪录片的形式讲述残疾人的故事。就在栏目即将启动之时,投资方却不愿出钱了,郑晓洁咬咬牙,拿出了自家的30万元拆迁款,坚持将这个残疾人节目做了下去。

后来,一位身有残疾的朋友对郑晓洁说:“你的节目很感动,但20分钟的节目播出后,残疾人的生活却没有多大改变。”这句话对郑晓洁产生了很大影响。 2003 年7月,她拿出自己余下仅有的积蓄,注册了一个名叫“红丹丹”的公益机构,希望残疾人的未来能像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一样生机勃勃。

郑晓洁告诉记者,盲人与其它残障人士的一个不同之处是视觉障碍将带来视觉失忆,忘记过去看到过的图像。许多后天致盲的视障者,也将在致盲之后数年内,失去曾经的视觉记忆。另一个不同之处是视觉障碍难以靠辅助设备来弥补。部分聋人可以通过助听器听到声音,部分肢残人士可以依靠辅助设备活动,但是盲人缺乏此类辅助设备。

“你能理解连做梦都没有图像的日子么?”一名视力残疾人士向记者如是描述他生活的世界,“在健全人无法想象的黑暗中,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就只有收音机了。”

2004年,一位盲人朋友来郑晓洁家,恰好她的爱人王伟力正在看一部美国大片,爱人边看边给盲人朋友讲电影的情节和画面。影片结束后,盲人朋友感动得热泪盈眶,竟然兴奋地将王伟力抱起来在屋里转圈圈。“这是我36年来第一次‘看’了场电影!” 这件事让正在助残路上一筹莫展的郑晓洁夫妇,产生了一个点子:开一家专为盲人讲电影的“电影院”,就叫“心目影院”吧。

30平方米的盲人电影院

2006年的5月,中国第一家盲人电影院——“心目影院”悄然在北京市西城区鼓楼西大街79号院一间不足30平方米的小屋成立了,一台DVD、一台电视、一个扩音器和几十把椅子就是这家影院的全部家当。

为了了解盲人的世界和他们的想法,更好地描述电影场景,郑晓洁经常闭着眼,让王伟力搀着在马路上走,一走便是好几站地,然后两人再换过来体验。

每个周六上午九点,都会有几十名盲人来到鼓楼西大街的小院里听这样的“电影”,他们中很多人甚至不惜坐两三个小时的公交车从远郊区县赶来。心目影院的每场电影大概有30名左右的“观众”来“看”,一名志愿者负责讲述影片内容,解说影片场景,另外有数名志愿者负责照顾盲人。

“心目影院”的志愿者告诉记者,失去视觉记忆的后天致盲者,往往无法接受失去视力这一现实,有的人甚至为此多年闭门不出,更不允许自己的家人看电视和电影,出现了一种内心上的“盲态”。“我们为盲人传递视觉信息,不仅帮他们看懂一部电影,更让他们通过电影,重新融入家庭和社会生活。”迄今为止,小小的“心目影院”已为盲人“讲述”电影280多场,上万人次的盲人圆了自己半生未竟的“看电影梦”。近千人次的志愿者参加了心目影院的活动。

我会一直干下去

2011年1月29日,在“心目影院”的小院里,盲人们又有了自己的小图书馆。在看电影之余,盲人们还可以收听各类图书,并将发声图书借回家。迄今为止,参与读书录音的志愿者已经超过了100人,制作图书超过80部。郑晓洁说:“2010年,我们去日本的盲人图书馆访问,日本有30万盲人,为盲人服务的民间图书馆有97家。”而根据卫生部医政司在2005年公布的数字,我国当时约有500万盲人,约占当时全世界盲人总数的18%。

郑晓洁曾经拥有一份令人十分羡慕的“铁饭碗”,她最早在航天部工作,丈夫下海经商后,家中一度颇有积蓄,在京城算得上是殷实的小康之家。可如今,为了维持这家盲人电影院的运转,已年近半百的夫妻俩,用光了半生辛苦积攒的血汗钱。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忍痛砸开了儿子的储蓄罐,用郑晓洁自己的话说,每天的伙食就是“上顿白菜炖豆腐,下顿豆腐炖白菜。”一家三口挤在亲戚的房子里,余下仅有的财产就是一辆破旧的富康车,这还是为了方便从事公益活动时出行用的。

经费匮乏,房租不菲,这家盲人电影院的生存面临着巨大的困难,“我们希望能找到可以供公益组织免费使用的场地,减轻运转压力。”“心目影院”的曾鑫告诉记者。对于未来,郑晓洁仍然满怀信心,“只要我饿不死,就会一直干下去。”郑晓洁说。

感 言

如果借我一日光明

文/赵昂

我不知道健全人能否理解,连做梦都没有图像的生活。我不知道朋友们能否明白,我对光明有多么渴求。这是盲人朋友不被许多人理解的心态。他们都有一个美丽的梦想:如果借我一日光明。

如果借我一日光明,我不用抱着收音机,在漫漫黑暗中度日如年。我会怀着对生命的敬畏,看看多彩的世界,和导盲犬在耀眼的阳光下嬉戏,因为我,它从没玩过飞盘。

如果借我一日光明,我不会不许家人看电视。我也想与他们依偎在沙发上,看看哈利·波特的扫帚如何上天,林妹妹有几多骄人,共享天伦的时刻,我已等待了太久。

如果借我一日光明,我不会闭门不出,我想去帮助曾经帮过我的人。给搀过我的志愿者倒杯水,给医院的病人献次血……我想做的太多了,我也能用爱心拥抱社会。

一日之后,也许又将是无尽的长夜,但我已满足。因为以后无论我摸到什么,都将有彩色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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